蓋,即使在夢裡,夜弦的眉間仍然籠著揮不去的煩愁,蒼白的面頰顯得死氣沉沉,看得人好生心疼。
「若不是怕你怨恨我,真想就這麼把你偷走啊。」沈英持喃喃自語,虛掩的殿門驀地被推開,太后立在門口,臉色五味雜陳地看著他。
氣氛一時無比尷尬,饒是沈英持這樣皮糙肉厚的人也不禁有幾分汗顏,他放下夜弦,緩緩起身,行禮道:「沈英持參見太后。」
太后緊繃著面容,聲音冷漠如冰雪:「祠堂乃宮中禁地,非外人可以擅入,沈將軍何故至此?」
沈英持垂首道:「沈某知罪,請太后責罰。」
「沈將軍言重了。」太后冷笑一聲,道:「沈將軍為天朝重臣,傷不得動不得,就算是夜弦陛下,也不能置兩國交誼於不顧。」
言語之間拉開一道無法越過的深淵,沈英持嘆了口氣,道:「太后何出此言?沉某前來,只為心繫夜弦一人,別無他意。」
太后臉色發青,道:「既然如此,夜弦身體欠安,不便招呼,沉將軍請回。」
沈英持碰了一鼻子灰,決定先行退讓,他走了兩步,又不放心地道:「他不能再受罰了,膝蓋會凍傷。」
太后僵著臉,肩膀微微顫動,沉聲道:「那是我黎國內務,沈將軍不便置喙。」
沈英持皺著眉頭,說:「太后,恕我直言,沈某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兩國的恩怨早已不放在心上,我活著,只為他一人而已,若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發誓我會盡一切力量帶走他,並且絕不會再一次把他還給你們。」
夜弦在自己榻上醒來,冷汗涔涔,他猛地翻身坐起,只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隱隱作痛,虛脫的眩暈感讓他險些從床上栽下去,趴在床邊的熾月抬起頭來,驚喜地叫道:「夜弦哥哥!你終於醒了!」
他睡了很久麼?頭還是暈得厲害,夜弦扶著額頭,問:「這是……怎麼回事?」
熾月細細地拭去他額上的汗水,答道:「你昏睡了三天,不停地發燒說胡話,快把我們嚇死了。」
「說……胡話?」夜弦心裡一驚,忙問:「母后聽到了麼?」
「那是自然!你叫了好幾次那個人的名字。」熾月白了他一眼,道:「反正她原本就被你氣得不輕,不差這幾句話。」
夜弦脫力地靠在枕上,低語道:「終究是……讓她失望了……」
「母后不會氣你一輩子的。」熾月接過宮女端來的藥碗,喂他吃藥,一臉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悠然,道:「不聽話的兒子總比死掉的兒子強。」
「你說……皇兒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呢?那個男人有什麼好?」
太后對著燭火空坐了半宿,唉聲嘆氣,脂粉掩去了淚痕,卻遮不住她眼底濃濃的痛惜與無奈,萬般愁緒,夙夜難寐,白天的固執與冷硬全都不見了,她只是一個憂心忡忡的母親而已。
瑞雪剪了一朵燈花,沉默不語,太后盯著她清麗的面容,嘆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無需顧忌。」
瑞雪咬了咬唇,清聲道:「太后娘娘,陛下當時為奪回黎國的河山不惜與沈將軍決裂,如今他守住了家國,難道為挽回沈將軍,又不得不與太后決裂嗎?」
太后一震,幽幽地道:「可是……他們兩個男人,夜弦又是被他……讓哀家如何向先帝交代?」
瑞雪低下頭,道:「事已至此,陛下已是非沈將軍不可,至於……誰上誰下,不過是他們二人的私事,又無損德行,與外人有何干系?況且當年陛下戰敗被俘,沈將軍雖是為一己私情,終究沒有傷他性命,否則,今日我們還不是得去祠堂裡緬懷陛下?」
太后被她說得有些動容,然而一想起沈英持桀驁不馴的樣子,她心裡那股火氣怎麼也不能平息,母子兩個又賭了好一陣子氣,見面都冷冷淡淡地,夜弦病好後,像往常一樣上朝退朝,沒完沒了地批著奏摺。而到了晚上,沈英持就悄悄溜進宮裡來,在皇帝的寢殿裡賴著不走,太后雖然憐惜皇兒的辛苦,又氣惱他與那人糾纏不清,一時間,母子兩個就這麼僵持起來了。
過了年,天氣漸漸回暖,太后心情稍霽,只帶著瑞雪一人,朝御書房行去,也沒讓宮人通報,就這麼悄悄地立在廊下觀望,只見夜弦手持一本奏摺,神情若有所思,那個陰魂不散的沈英持立在他身後,手指輕輕按揉著他的額角,低頭說了些什麼,夜弦燦然一笑,自然而親暱地靠在他身上,抬頭與之絮絮低語。
太后看了半晌,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瑞雪跟在她身後:心情志忑不安,忽然聽見她開口道:「看來,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