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嵇艱難地站起身,蹣跚地邁出步子,杜將離難受地看著男子的背影,他全身都溼透了,背後一整塊觸目驚心的鮮紅,咬牙,拔出自己腿上的箭,邁前,一把拽住杜嵇,將他背了起來。
“你——我自己能走。”男子似覺得屈辱,目露惱意。
“閉嘴,就你這個速度,走到明天都走不到。”杜將離想了想,又覺得氣不過,“你不是向來自詡手段狠辣,怎麼玩膩了,想換個口味,跑來以身犯險?”
杜嵇冷哼,卻沒了氣勢,嗓音乾啞:“自然是來看你落魄的模樣的。”
“現在落魄的是誰啊?”杜將離反詰,雙手不自覺地用力了些,“真弄不懂你,分明恨我恨得彷彿到了極點,卻又蠢得親自來救我。”
男子開心地翹起唇角,張口在杜將離耳垂重重咬了一記。
杜將離吃痛:“你做什麼?”都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
杜嵇的手伸向杜將離的胸口,在心臟的位置按了按,氣若游絲:“真好,你現在是不是滿心都想著我呢?……是不是隻有這樣,你才願意拿正眼看我?”末了,猛烈地咳了起來。
杜將離心中一團亂,為何說得彷彿馬上就要去了一般,眼稍稍發紅,加快腳步,男子又往他耳邊吹著氣,語調愉悅:“讓我想想,你現在大抵是在內疚?在想該如何還我的恩情?杜芒,若是我死了,你會不會因為我而一蹶不振?”頓了頓,幽幽道,“大抵不會吧,你與我不同,你身旁有那麼多人圍繞,而我卻至始至終只能看到你一個人。”
“吵死了,留著你的力氣,少說點話。”杜將離格外煩躁,夠了,別再說了,他的聲音都已經不對了,再這樣下去……
杜嵇顯然不理杜將離之言,自顧說道:“我為何要讓你心裡舒坦?能折磨你,是我最大的喜好,這世上種種,都太無趣了,王位、權力、天下,這些都有什麼意思?只有你,只有你不一樣,我杜未兮,若是沒了你,活著還有何意義?”
“杜將離,我喜歡你啊——”
杜將離頓時如遭雷擊,胸口宛如堵了一塊石頭,沉重得無法呼吸。
“謝如有什麼好的?均墨有什麼好的?我比他們、比任何人,都要喜歡你啊,杜將離,只要你願意與我一起,願意對我笑,願意只看我一個人,我什麼都可以給你,我明明把你的一切都奪走了,都做到了這樣的地步,可你為什麼就是不能,就是不能只留在我身邊——”聲音愈來愈小,杜嵇將頭靠在杜將離背上。
杜將離能感覺到從對方身體傳來的濃濃絕望,他咬緊牙關,抬首,看到前方的馬車:“這些話,待你好了再與我說。”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零五章
眾人逃上事先安排好的馬車,安置好杜嵇,杜將離不安地坐下,腦中的弦仍緊繃著,十分緊張。尋律看向杜將離血跡斑駁略略打顫的小腿:“杜芒,你的傷——”
杜將離搖搖頭,不以為意,轉向唐澀:“唐大哥怎麼樣了?”
“方才昏了過去。”說著探了探其脈息,“放心,他很頑強。”尋律替昏睡的男子換去部分衣物,以免其著涼。
但杜嵇的情況便沒這麼樂觀,那三支箭其中一支中了他的要害,他的臉頰愈發蒼白,杜將離心神不寧,碰碰杜嵇的臉側,只覺得好涼,喉間乾澀,偏偏對方還半睜著笑眼,意義不明地看著他,更讓杜將離憂心如搗。
馬不停蹄地趕回丘陽城,立即請來醫官為杜嵇與唐澀診治。杜將離做了簡單的包紮處理後,便尋了支木杖拄著,急忙招了幾名將領到廳堂議事。杜嵇這兩日已開始懷疑白先生,自己透過傾城給尋律傳遞訊息,更加讓其確定了白先生的身份,於是一方面設計要囚住他,另一方面來救自己,但事實上還是出了岔子。
白先生太精明,早就設好替身,趁機逃了。
放虎歸山,功虧一簣,其人分明在營中,卻教他如此輕而易舉逃脫,杜將離很想大罵杜嵇,但一想到杜嵇是為了自己,又這樣被白狼蛛抓住了把柄,就不知該如何怪他。
杜將離分析了從夏兵那得來的訊息,以及白狼蛛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反應,讓眾人提高警戒,他從始至終都緊鎖著眉頭,商討完畢,從廳中出來,直直去了杜嵇帳外,坐在路旁一塊矮石上,怔怔發愣。
他俯下頭,撐開五指,覆於臉頰,腦中從來不曾似此般混亂過,回憶歷歷在目,過去的,現在的,死去的,活著的,通通在眼前直晃,攪得胸口一團亂,他不知自己對於這個讓人矛盾的傢伙抱有何種情感,只知道,他不希望杜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