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吃桑果麼?”
黃雀為少年擦了擦嘴角,“偷吃東西也不懂得擦嘴,這弄得一身髒,回去那些和尚又該說你了。”
少年眯著眼任他動作,聞言嗤笑一聲,不服氣道,“一葉才不會說我呢,上回我採回去桑果,他不知道多高興,還讓我有空多采一些,他好拿去釀酒。”
黃雀也不覺失笑,所謂高僧大師都是可遠觀不可褻玩,這熟悉了之後,真實的面目足以傷透少年心。
這少年正是跟蘇慕華到河間府,又跟著黃雀到少林的王小痴。
王小痴塞了幾顆桑果到黃雀手中,“黃雀哥哥嚐嚐。”
那桑果已經熟透,紫紅而飽滿,黃雀拿了一顆放入口中,點頭道,“確實不錯,清甜多汁。”
二人閒話了片刻,多半是王小痴與黃雀說些什麼這少室山中何處水中魚多且傻,不必釣鉤也可捉來。何處林中菇菌肥美,他偏分不清何者有毒,不敢輕易去採。
黃雀聽他絮絮叨叨,偶爾插嘴幾句,這兩位少年相差幾歲,黃雀已經長得高挑,偏這王小痴還又矮又肥,不到竄高的年齡,倒像是差了一倍有餘。黃雀原本還是少年心性,但在王小痴面前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大人了,整日為王小痴纏著,漸漸將他與葉溫言分別的牽掛和煩惱都拋開。
“我便與你去採桑果,可以多釀些酒。”
“哦?黃雀哥哥你喜歡喝酒?”王小痴任黃雀牽著他的手,往林外走。
黃雀道,“桑果放不了幾日,若能釀成酒可以放得很久。有一個人說過,他會來少林看我。我想他這麼忙,等他來時,桑果已經沒了,若釀成酒就可以喝上了。”
王小痴嘻嘻一笑,“原來這樣,我知道一葉那老和尚藏酒的地方,黃雀哥哥我去給你拿些來就行了,自己釀多麻煩。”
“小痴,這世間有些事情要自己做起來才有趣,若什麼都是別人做好了,你又該做什麼?”
王小痴認真地思索了片刻,點頭道,“嗯…”
空中傳來低鳴,黃雀抬頭看去,半空之中一隻老鷹正向著他飛來,張開的翅膀有數尺長。
王小痴為那老鷹兇惡的目光一瞪,嚇得白了臉。
“別怕,它是來尋我的。”黃雀口中發出一聲呼嘯,那老鷹繞著他飛行了一圈,穩穩落在他的肩頭。
黃雀自幼長在林間,與鳥獸為伍,控鳥之術早已嫻熟,這是他和葉溫言約好傳信的。他順了順那隻鷹的羽翼,解開它足上纏縛的布帶,取下一枚蠟丸。那蠟丸之中藏著一張空白的信紙,黃雀將那紙收進袖中。道,“小痴,我們先回去,黃雀哥哥想起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們明日再去採桑果。”
王小痴有幾分失落地哦了一聲,跟了他往回走。
黃雀進了屋,將鷹放在屋角衣架上,點了燈火,自袖中取了一個小瓶,將其中的液體倒入火焰,再將那封信拿出來,於火上烤了。紙上如蠅頭一般的小字漸漸顯露出來,黃雀識得正是葉溫言的筆跡。
“黃雀,見信之時,我已不在人世。我與你相逢于山野,便有心引你入紅塵,你允我做我的小蘇,我便算計你一生為我奔勞,不過當你是一把刀。想我葉溫言此生負心負情,萬事草草,本無可悲可嘆,實在可恨。
我本是周皇室之後,因戰亂舉族覆於寧與燕鐵騎。想周人也是一般人心血肉,偏為他族作踐,我又如何甘心?此番我算計太子和燕王相鬥,算來是一場兩敗俱傷之局。燕王雖也有異族之血,奈何此人非我所能控制。太子勢大,寧帝尚不可輕動。我明幫太子,實則此局過後,此消彼長,燕王得了抗衡東宮的機會。
十年後,成帝年事已高,彼時奪嫡之爭將使大寧分崩離析。我失今日之子,謀取十年之望。九州將亂,周若乘勢而起,當可立一方霸主之位。
黃雀我與你此信,是有一事相托。我周的君主正在少林之中,正是隨你同去的那少年,此時名喚王小痴,他本名夜無咎,為我長兄之子。我望你得少林之力,一生盡心輔佐與他,縱刀斧加身,死生不負。
我在大寧籌謀多年,積攢下一些力量。你離開少林後,可至揚州,以我贈你的如意環交與霜花衚衕的長豐當鋪,自有人會與你聯絡,相助於你。”
黃雀看完這封信,目光落在手上,一個不起眼的金環正緊緊套在他的腕間。屋角的鷹在低鳴,門外斜陽披在蹲在天井裡洗著桑果的王小痴肩頭。
作者有話要說:
☆、尾聲 (三)
3
咚…暮色中鐘鼓之聲驚飛屋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