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生收回眼神,心裡一頓感慨,提筆在邊上萱紙上書寫起來。
已經將巴蕉種下,丁慕言觀賞一會便也無所事事,回頭看梁景生盯著石桌上的萱紙喃喃似有所語,心下認為梁景生已經寫好,遂起身過去。
“空庭白月掛,雨打葉漣漣;幾歲亭亭綠,平生未見憐。”
丁慕言又說了幾遍,眉頭越皺越緊。梁景生看到丁慕言的表情嚴肅不由心下一涼,心道莫不是丁慕言從詩中看出什麼來?其實本來就是梁景生有感而作,他也沒打算將這個給丁慕言看,可是事情總那麼趕巧,被他瞧了去。
“隨意之作,不過用來刺激靈感,留白不要太在意了。”說出這話的時候,梁景生的手藏於衣袖之中,緊緊捏成拳。
“啊……”丁慕言似乎這才被驚醒,眼神恍惚。
突然丁慕言抓住梁景生手臂,興奮得面上飄上兩朵紅雲,黑白眼睛泛起一層水光。
“這寫得很好,簡直太好了。我才雖微末,僅似寸草,但是一點綠意也是春啊,我也在等待著……等待著被賞識啊。”
還沒等丁慕言將話說完,梁景生便看到一顆淚珠從丁慕言眼中跌落,打在他捏緊的拳頭上,冰涼入骨。梁景生的心在那一下就停了跳動,他嚇到了。他記憶中的丁慕言永遠是笑容可恭,沒想到完全是寫自己心意的一首詩竟然同時擊潰了丁慕言。
丁慕言雖然獨居渭陽,倍感寂寥,但他從容以對,從來不畏,即使偶感孤單也能以作畫化解。他心中唯恨的是至今都沒有在畫壇上立有方寸之地。“幾歲亭亭綠,平生未見憐”恰恰正中他的痛處,一時間止不住地覺得悲傷。
“世有伯樂,我相信留白終能遇到。”
梁景生很一把抱住丁慕言,卻不敢妄動,甚至不敢提醒他失儀了。只是丁慕言聽到梁景生的話,似乎發現自己過於激動,以至於失態。
連忙鬆了手,抓著自己袖子就往臉上擦。
“哎,這衣服都被泥弄髒了。”梁景生抬手阻止。
丁慕言這才發現自己手上,衣上都沾了泥,不禁覺得自己烏龍,又想到剛才情急抓住梁景生手臂,一瞧果然也沾了層薄泥。
“三思也被我弄髒了。”
梁景生順著他的眼一看,果然有幾個泥印。
“這算是有難同當了。”
說罷,梁景生擠眉弄眼幾下後朗笑起來,惹得丁慕言也破涕為笑。
兩人也不換衣衫,只丁慕言在井邊汲水淨了臉和手。雖然臉是乾淨了,不過泛著微紅的眼還是透露出丁慕言落過淚的事實。
“方才失態,沒嚇到三思吧。”
“豈會。這正是情之所至,如何能夠輕易控制。”就算梁景生剛才真的被嚇到也不會說出實情,他只希望丁慕言不要將此事放在心上才好。
“想來祈望在某個領域裡揚名立萬的人何止萬千,而夙願得償的卻如鳳毛麟角,我亦知道應該放寬心些,不過總是介意。可能就是太在意,所以悟性靈性上總缺了那麼點。”
“我相信留白總會有被賞識的一天。”梁景生注視著丁慕言,認真道。
“明日的事誰又能說個明白。不過我知道,我已經找到自己的鐘子期,知音比伯樂更可貴。”
梁景生被這麼一說,心下覺得不好意思,畢竟那詩寫的其實是他自己的心情而非丁慕言的心情,一切皆是巧合。不過丁慕言將他比作鍾子期,也確實教他歡喜。
“聽留白這麼一說,我心下著實喜歡。”
“請三思替我將詩題上畫吧。”丁慕言將畫移到梁景生面前,又遞上了筆。
既然丁慕言話已至此,梁景生也不好說換一首詩,只好從命。梁景生運勁於手腕,筆尖遊走畫上,留墨處如竹如蘭,一筆一劃或瘦峭遒勁或豐腴潤澤,時而露鋒時而藏鋒,看得旁觀的丁慕言是暗贊不止。
終於,梁景生收筆。
“看來不負留白所託。”梁景生自負一笑。
丁慕言拿起畫來,遠看看近看看,又是笑又是點頭,看來是相當滿意。
“三思的字果然非凡。”
“依我看,還是畫更好。”
“那麼,三思肯定願意收下這幅畫了。”
丁慕言突然這麼一說,梁景生完全反應不過來是什麼情況。
“這是難得的佳作,掛於我這處就是明珠暗投了。”
“本就是要送與三思的。三思想聽夜打巴蕉,可惜不是那麼快可以實現的,所以我想先給三思作一幅畫聊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