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晉抬眼幽幽地掃了他一眼,繼續嘆息,很有幾分深沉。
秦佩不耐,轉身欲走。
“秦兄留步!”軒轅晉腆著臉抓住他的袖子,“最近小王和皇兄難免有些口角,想請你說和說和。”
秦佩蹙眉看他,低聲道:“人立於世,哪裡有事事順心如意的?就如你父皇、皇兄,也各有各的情非得已,無可奈何。你何必逆著他們,事事爭個長短,還不如退一步,再尋他法。”
“你又知道是何事了?”軒轅晉抿唇,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臉孔面無表情,那剎那竟讓秦佩想起了他的兄長。
秦佩站在他身側,一起看著闌干外的重重宮城,繼續道:“骨肉至親,你皇兄不管讓你做什麼,多半也是為了你好。譬如你的婚事……”
軒轅晉冷笑:“我知道,他們想讓我在這次採選裡選個高門大戶的世家閨秀,以後好成為我的助力。可我便不明白了,人為何要和那牲畜草木般分三六九等、高低良莠?母妃亦出身於小戶人家,可她待我至親、侍君至誠、為人至善,我可看不出比那些大家小姐差去哪裡。若要說出身高,先前父皇的史皇后、蘇貴妃,誰不是宰輔之女?還有皇長兄的母妃周貴妃,難道又是什麼良善之輩了?”
秦佩輕咳一聲:“為尊者諱,為親者諱,雍王慎言!至於你與殿下之間的事情,我自會說和,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兄長,我想殿下必會體會王爺的一番情深。”
軒轅晉面露喜色,笑道:“我就知道秦兄疼我,若你當真是我兄長,那該多好。”
秦佩聽聞只覺心中泛苦,軒轅晉只道他全盤為他打算,又哪裡知道他秦佩的險惡居心?而如軒轅冕那般不肯退讓,不惜兄弟生隙,恐怕才是真的棠棣情深,用心良苦罷?他猛然覺得自己仿似一個小人,要去挑撥別人兄弟……
納錦匆匆忙忙由義莊步出,她鵝黃羅裙早被塵土染成汙灰,面色雖白卻神采十足,彷彿讓這迷靄中的九重天闕都變得鮮活起來。
“秦大人,那繩索原先應是個盤長結!而且我看那布料怕是綾綃!”
秦佩愣了愣,納錦神情嚴肅,不似說笑,便笑了笑:“納錦姑娘辛苦,從此便不欠秦某什麼了。”
納錦亦對他笑笑,隨即便扶著闌干,大吐起來。
軒轅晉心疼不已地攬著她,時不時埋怨地瞥秦佩一眼,面露指責。
一個嬌花般的姑娘為了還他人情為他查案,對著早開始腐爛變臭的屍首摸索端詳了半天,秦佩亦有些赧然。
挑撥離間……總比壞人姻緣的好。
秦佩看著軒轅晉為納錦擦去嘴角的穢物,又小心翼翼地親自端水給她漱口,心裡淡淡地想。
第50章 第十二章:別有幽愁暗恨生
別過雍王與納錦,秦佩攏著袖口,漫不經心地走回義莊,李婉孃的屍首已被她府上的下人妥帖收好,仔細蓋上素白綾羅,又有僕從與看守低聲打著商量,無非是“既然已驗過屍,還是入土為安罷”、“都快到頭七,也應讓我等好好祭奠”云云。
秦佩抿了抿唇,向仵作點點頭,便被帶去另一處屍床前。若以客棧論,那戶部侍郎之女李婉孃的停屍床怕是天字一號的上房,而看門宦官李忠身下的怕就是最低一等的通鋪了。
秦佩忍著惡臭掀開草草纏著的裹屍布,不由一怔,隨即怒道,“李忠死相如此蹊蹺為何無人來報?”
仵作戰戰兢兢道:“回稟大人,只因我們尚未查明此人為何種兵器所害,不敢妄加推測,這才有所拖延。小人本是想查閱典籍,待十拿九穩之後再向大人稟告,絕非小人有意……”
“行了,”秦佩面無表情地看著早已面目全非的屍首,冷聲道,“不用查了,本官這就可以告訴你。這種利器,便是鳴鏑。”
話音未落,原先如洗碧空、萬里豔陽均被陰雲遮蔽,秦佩蹙眉仰頭,呢喃道:“這下麻煩了。”
暴雨如瀑,整個長安城猶如洪荒巨獸般蟄伏著,伺機而發,彷彿可隨時將這一切混沌黑暗吞噬。
剛過戌時,秦佩便在桂宮正殿坐定,等待軒轅冕回宮。
“孤之大過,讓以環苦等。”將近子時,軒轅冕方帶著津津溼氣歸來。這雨怕是來的突然,他雖著了蓑衣,但仍溼透了一身錦衣,熨帖在他瘦削身軀上,竟顯出幾分英挺,不似平日文弱。
見秦佩一言不發地打量自己,軒轅冕低頭一看,笑道:“倒忘了以環是個禮數週全的,孤理應梳妝薰香後才過來拜會才是。”
秦佩低聲道:“風大雨狂,殿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