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坐直身子,“讓他進來。”
海雕進來時,軒轅冕只著中衣坐在榻上,刑部主事秦佩在塌下的案几邊隨侍。他到底訓練有素,對這詭異的情景視若不見,只規矩周全地請了安,便跪伏在地、目不斜視。
“如何?”
“回殿下的話,卑職在慈恩寺內外皆佈置了人手,自認也未驚動賊人,可最終卻一無所獲。”
軒轅冕蹙眉道:“一無所獲?”
“正是,卑職與其他麗競門十餘個兄弟守候了三個時辰,其間跟梢盤查了所有出入慈恩寺的可疑之人,但最終也未等到一人。”
“子時……可有異樣?”
海雕惶恐搖頭,秦佩沉吟片刻,低聲道,“殿下,恐怕已有探子告訴他們臣到了東宮,他們便臨時改變了計劃,放棄碰頭。”
軒轅冕沉聲道:“海雕,告訴恨狐,最近一定要保護好秦大人的安全!”
“卑職領命。”
“不管他們找上你是因何原因,你都要小心謹慎,切不可因一時好奇著了別人的道。”軒轅冕又轉頭對秦佩道,“若是他們還不死心,還如此番一般直接告訴恨狐,知道了麼?”
軒轅冕性情算得上溫和,鮮少以上位者的姿態命令他人,今日這般強硬倒讓秦佩呆了呆,禁不住微笑道:“臣領旨,謝殿下關心。”
軒轅冕揮揮手,海雕便退了下去。
“以環,如今可還敢與孤同榻而眠麼?”軒轅冕語帶戲謔。
看著他削瘦臉龐,秦佩勾起唇角:“不過客星犯御座耳,佩有何不敢?”
軒轅冕大笑著往裡挪了挪,秦佩和衣躺下。
本以為會一夜無眠,可約莫是近來思慮過甚,頭一沾枕,秦佩倒也睡熟了。
他的臉孔近在咫尺,軒轅冕只要微微側一側頭,唇便可以沾上他的臉頰。
軒轅冕卻只靜靜地看他,如潭雙眼裡的旖旎迷茫慢慢隱去,復又變得清明。
他終究沒有吻下去。
第二日秦佩從桂宮直接回了衙門,還未下馬車,就見陳忓已然迎了上來,滿面愁容。
“出大事了,你還優哉遊哉的。”
秦佩忽然很想掏耳朵,近來風水不利,天天出事,出的還都是大事,哪裡還能驚詫得起來?
“何事?”
陳忓見他雲淡風輕模樣,氣不打一處來,“我說你呀,也不知整日裡在想些什麼,朝中大事概不過問。今日早朝上,皇上的聖諭來了,讓太子殿下為幾位王爺指派差事呢。你是太子一黨的,竟也不急。”
秦佩冷聲道:“慎言!”
陳忓正想賠罪,又見秦佩微微笑了笑,“好罷,就算我是太子一黨的又如何?派差事又如何?難道就該用朝廷的稅賦養著這些王爺麼?諸王都領了什麼差事?”
“因洛王妃有了身子,洛王推了。”
“哦?這麼快?”秦佩微怔之後,決定下衙後再捎份禮去。
陳忓與他一道進門,“同王領了翰林院,至於雍王……殿下、趙相、門下侍中陸相還有御史大夫鄭諳慮各執一端,現在怕還在中書省吵著呢。”
秦佩按了按眉心:“雍王他自己呢?”
“這就奇了怪了,我們本以為太子殿下會讓他去些清水衙門,如同三皇子一般。結果殿下保舉他去吏部,可雍王自己卻想來我們刑部,你說好笑不好笑?”
秦佩木著臉:“不管誰來,咱們做好分內事便罷,哪裡管那許多。若是侍郎大人尋我,便說我去甲庫了。”
秦佩悶頭在吏部的甲庫裡翻了一天,在天啟朝,吏部號稱宰輔搖車。但凡是三省宰相,必曾任過吏部尚書;反之,若是能當上吏部尚書,那麼就算不能登閣拜相,最起碼也能在中樞行走。因而吏部甲庫所載官吏未必比他部多去哪裡,可定睛一看,其中不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相名臣。
秦佩正對著自己造冊恩師趙子熙的青雲之路頂禮膜拜,卻無意看到另一本甲歷,上面赫然是——雍州鳳翔府秦泱。那本甲歷與其他甲歷無異,封底硃紅,描金滾邊,不過薄薄幾頁,卻道盡了一個人的宦海沉浮、起起落落……
秦泱去後並未留下多少遺物,秦佩還能帶在身邊時時追緬的也不過幾塊玉佩,幾本書稿。在衡陽也好,在洛京長安也罷,除去那些冠冕堂皇自欺欺人的歌功頌德,秦泱彷彿是個不能提及的名字,散似雲煙,有如一個斑駁陸離不可見天日的影子。
在他能阻止自己之前,他的手指便已扣在早已發黃的甲歷上,翻開了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