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違祖制啊。”
“父皇半生,何曾蹈矩踐墨?”軒轅冕忽而一笑,“何況,修的再好、陪的再多,百年後還不是便宜了後幾朝的掘冢之人?”
生老病死、改朝換代,多為帝王家所忌,而軒轅冕竟侃侃而談,毫不避諱,秦佩不禁讚道:“在殿下這般年紀,能有如此超然自得之心,世所罕見。”
軒轅冕揚眉一笑:“若非與你相交,孤都覺得你方才是在阿諛了。走罷,孤已命人備了香火供品。”
天色已晚,寒夜森森,兩列侍從手持宮燈開道,斑駁光影在杳然月光下黯然失色。
穿過密植松林,蜿蜒山道,軒轅冕在一處土丘停下,而那土丘前唯有一碑豎立。
秦佩神情肅然走至碑前,三拜九叩。而軒轅冕則靜立一旁,端詳周遭景緻。
待宮人擺好供品,秦佩從袖中抽出絹帕,將墓碑細細擦了。藉著宮燈,他才看清碑上字樣,“紫金光祿大夫吏部尚書秦公泱墓”。
“這是亞父手書,”軒轅冕輕聲道。
秦佩手頓了下,忽而抬頭看了軒轅冕一眼,神色極其複雜。
軒轅冕會意,微微抬手,宮人便紛紛向後退出三丈。
少了宮燈,僅剩星光螢火,周遭霎時黯淡下來。秦佩恍若精疲力竭,緩緩癱坐在碑前,面無表情、不言不語。
軒轅冕在他身前蹲下,也不看他,只盯著那墓碑。
許是過了一個時辰,又或許僅過了一剎,秦佩緩緩開口:“在洛京時,我便在想,此事可能內有隱情。”
秦泱到底官拜吏部尚書,乃六部之首,又出身潛邸,甚至在聖上親征之時身為四大監國權臣之一。此人可謂年少得志青雲直上,卻於功名最是煊赫之時英年早逝,其身後事細思起來確有疑點。
“其一,”秦佩輕聲道,“父親到底曾官居三品,縱然我當時年紀尚小,若有忠僕下人幫著操持,家宅都不至破敗如此。何況……”
他神情苦惱:“我自小一切開銷均出自周府,難道父親一點資財都不曾留下?就算為官再是清廉,歷年的俸祿也不可能一點不剩吧?”
軒轅冕不知如何作答,只靜靜看他。
秦佩緊蹙雙眉,似有無盡苦惱:“其實此間疑雲重重,我卻從未想過。黃大人與赫連將軍碑文皆為聖上親筆……”
軒轅冕打斷他:“亞父曾對孤提過,初入東宮,秦尚書對他頗多照拂。出於感懷之情為友人撰書,也無不可吧?”
長嘆一聲,秦佩低聲道:“我也希望是我杞人憂天,可趙相與先父似乎並不投契,甚至還說過‘前車之鑑’這樣的隱語;而義父,甚至避諱談他,我隱隱覺得,或許父親生前晚節未保,眾人顧及他名聲,才閉口不提。”
軒轅冕走到他身後,輕輕釦住他的臂膀:“過去之事,多提無益。何況朝事千頭萬緒,令尊過世之時又正值危難之際,若真有差池也是入情入理。你想,若秦尚書真做過什麼有違仁道之事,為何孤當了十五年的儲君,卻從不知曉?”
秦佩深吸一口氣:“或許是我想多了罷。不過,近日我在考慮,長住周府並非長久之計,我打算找處便宜的所在買座宅子安頓下來。”
“你本非洛京人氏,在那裡無親無故,若孤是你,便乾脆把那宅子賣了。”
秦佩點頭:“也是,留著也是徒增傷感。”說罷,便兀然起身。許是久坐多時,一時間四肢痠麻,竟又險些栽倒在地。
軒轅冕一手將他扶住,忍不住取笑道:“世人皆雲百無一用是書生,誠不欺我。”
秦佩堪堪站穩便將他甩開,冷哼一聲又不知如何還擊,只好轉身就走。
軒轅冕低笑著跟上:“既然來了,不如這樣,你隨孤一道拜祭黃相與赫連將軍。”
此地山勢陡峻,松柏長青,景緻倒是極好的。兩人踏月遊賞,彷彿身處皇家園林,而非陰森可怖的陵寢。
山泉清淺,山風怡人,軒轅冕畢竟還是個尚未弱冠的少年,隨手從身後太監手裡奪來一盞宮燈:“咱們也算是秉燭而遊,及時行樂了罷?”
“殿下日後是要做明君聖君的,何必效仿浪蕩子呢?”秦佩雖言語譏諷,但聲調輕揚,顯然亦是愜意至極。
軒轅冕大笑道:“孤可從未想過,能當好守成之君已是阿彌陀佛,所謂聖君,哪個不是刀光劍影一條血路殺出來的?還是免了罷。”
“不思進取。”秦佩也忍不住笑出聲來,融融月光下竟顯出幾分少年情態。
軒轅冕頭次見他笑顏,愣了愣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