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急促,跟著小黃門進了內殿。
軒轅冕仰臥在榻上,旁邊圍了四個御醫,一個為他把脈,一個目不轉睛地窺視聖顏,一個不斷扯著懷恩問這問那,一個在殿內四處走動,尋覓可疑物什,當真是望聞問切一個不拉。
若是在平日,秦佩怕是會為這滑稽情形大笑一場,可如今他憂心如焚,徑自走到軒轅冕榻邊,看向正在切脈的御醫。
“殿下可有大礙?”
御醫不問朝事,可常在三公九卿府邸走動,宮闈陰私風言風語倒是一清二楚,此刻一見秦佩,立時知道此人乃尚書之子,與東宮殿下交情篤深、病癢相關,甚至傳出過佞幸的謠言,赫連小將軍正是因此在御街上當眾被打了一掌。
權衡之下,御醫將茲事體大、秘而不宣云云咽回肚子裡,恭順道,“殿下突然暈厥,脈象虛浮,有若釜沸彈石,沉弱無力,此乃……此乃……”
“此乃什麼!”秦佩扯住他袖子,沉聲問。
御醫看他淺色眸裡寒光一閃,下意識地垂首顫聲道:“此乃奪精之脈!”
秦佩搖頭,下意識道:“不可能!”
御醫神情有些古怪,心道太子精氣耗損與否你又如何知道?
秦佩喃喃道:“面色發白,目眩眼花,精力萎靡……難道都是奪精之兆麼?”
御醫又是一陣腹誹,方才趙子熙探疾與秦佩反應無二,難不成趙相行醫癮如此之大,竟還教導門生醫術?
“此事切不可張揚出去!”秦佩又厲聲道,“除去你四人,若有旁人曉得了……”
御醫趕緊對天立誓:“下官不敢!”
秦佩這才面色稍豫,低聲問道:“可知脈象成因?太子體內可有毒物?”
御醫羞慚道:“先前我等醫術不精並未發覺,可此番倒是看出幾分端倪。”
“還不快說!”秦佩凶神惡煞。
御醫又打了個寒戰,顫顫巍巍道:“大人可知虺蝰?”
見秦佩目光不善,他才消了賣弄的心思,“臣才疏學淺,今日見太子脈相變化才想起曾看過一本醫書,其間有載朔方有毒蟲,劇毒無比。牙中毒液,五滴可使人斃命,四滴可讓人成為活死人,而若是三滴……”
“如何?”秦佩面色如雪,周身戰慄,簡直如同羅剎一般。
御醫看著實在驚懼,乾脆心一橫閉眼道,“三滴足可使人絕嗣!”
“好!好!好!”秦佩雙目赤紅,悲憤到了極致竟生生落下淚來,“好個為民請命,忠敬誠孝的雍王!”
第71章 第二章:心吐思兮胸憤盈
“好!好!好!”秦佩雙目赤紅,悲憤到了極致竟生生落下淚來,“好個為民請命,忠敬誠孝的雍王!”
御醫見他如痴如狂,行狀可怖,趕緊出言寬慰道:“殿下,此事也不過是老臣推測,並無十全把握。還請大人趕緊查出是何人下毒,毒下在何處方好。”
被他提點,秦佩也冷靜下來,歉意道:“關心則亂,方才若有不敬之處,還請大人海涵。”
早已見慣生死無常、人世百態,御醫自不會與他計較,捋捋鬍子也便回太醫院抓藥去了。
秦佩跌坐在軒轅冕榻邊,見御醫們紛紛退出內殿才開口道:“海雕可在?”
海雕默不作聲地從陰影處步出,許是訓練有素,剛剛聽聞這般大的秘辛竟也依舊面無表情。
“喻老可在京中?”
“回大人的話,卑職已傳書過去,最遲明日喻老就可抵京。”
秦佩點頭:“我馬上修書一封,你幫我帶給裴行止,若是怕我私相授受,你自可拆閱。”
海雕領命而去,秦佩也再不管內侍眼光,癱坐在軒轅冕身側,心內一片空涼失措。事實證明,軒轅冕再如何玲瓏心竅,終是低估了人心狠毒、情義淡薄。
軒轅冕感到不適已有數月,而按照御醫診斷,若他所中之毒真為蝰毒,以他症狀至少也有三滴,可軒轅冕自己早有疑心,寢宮都曾遷過一次,宮中物什更是常常更換,更不要說對奴婢僕從的防範敲打,於是這毒是何人何時如何下的……
思及此處,秦佩只覺陣陣齒冷,幾乎回想不起,自己初仕長安金榜題名時,那個在酒肆樓下鮮衣怒馬,笑意粲然的少年。
長兄仁厚、幼弟孺慕、同僚親善、朝堂清明,不到兩年光景,怎麼都變了呢?
“哭什麼?”
喑啞之聲此刻猶如天籟仙音,秦佩抬眼看過去,只見軒轅冕正靜靜地看他,眼裡看不出什麼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