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的袁老頭一日在聖和居醉酒,不慎說漏了嘴,當今聖上是個罕見的永世孤鸞的命相,若是貿然成親,不僅克妻克子,更有可能給國家招致禍患。他雖然慣來瘋言瘋語,可也常道破天機,人們不由得半信半疑。
沒過幾日,袁老頭竟然以殿前失儀被降了兩品,罰俸一年,事後對那晚的醉話更是矢口否認。禮部蘇尚書在某日士族的清談雅集上一本正經地澄清,聖上最多隻是對玄學略有涉獵,克妻克子之說乃是無稽之談。
須知人之本性,朝廷越是冠冕堂皇的解釋越不會讓人信服,而越是極力的澄清則越顯得此地無銀……眾人又聯想起一心向道、終身未娶的顧秉,從洛京回來後重拾舊業,越發沉迷於道法的洛王,再加上去年的採選一案,不禁又開始躊躇起來。
就在眾人畏首畏尾、舉棋不定時,聖上下了一道詔書,言明此生註定無嗣,故而罷採選、廢后宮;命諸王之子盡入太學,陛下將擇優教養;遣散宮內八成宮人,準其回鄉自行婚配;又因宮內並無女眷,承平年間不再增選宦官,更嚴禁民間私自宮刑。
皇帝的這道詔令將所有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御史臺的言官們正欲上疏勸諫,卻被老謀深算的鄭諳慮攔下。
“此事怕有說不得的隱情,聖上年前曾大病一場,中祀後雍王世子夭折,雍王本人更是出了家……何況,宗正寺的王爺們都不曾發話,你們又操的什麼心?”
眾人細想了想,竟都覺得此事大有乾坤,這些言官也都是乖覺的,哪裡願意為了這些上不得檯面的事情開罪君王?
於是,在君王的堅持,太上皇的默許,和群臣的緘默不言下,此事已成定局。
千重宮闕,城門次第而開。
數十輛青紗小車緩緩駛出,時不時有宮女掀開車簾回頭望去,個個眼角帶淚,喜不自勝,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日能離開這食人的深宮。
“陛下仁慈。”蓬萊山上,裴行止錯後半步立於軒轅冕身側,一同登臨南望。
軒轅冕笑笑,“何必拖累他們。‘宿空房,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別的不說,最後一次增選宮人是德澤十年,彼時進宮的宮人到今日方才放歸,就算入宮時十四五歲,到如今也是年近三十,說起來倒是我天家不仁,白白誤了人家半生了。”
裴行止心中一嘆,猛然想起當年他曾對著秦佩故弄玄虛,說什麼“就算是天下至尊,最終往往都敵不過一個字”,如今看來豈不是應驗了?
情之一字,最是傷人。
“臣想問句僭越的話,他一日不歸,陛下可以等一日,他一年不歸,陛下可以等一年,可若他永世不歸,陛下難道要等一世?”
軒轅冕目光掠過波光盪漾的太液池,又忍不住向北望去,“朕答應過他要等,那便自然會等下去。那時朕是太子,尚有千歲,如今是皇帝,更有萬歲,朕等得起。”
作者有話要說: 那幾個宮婢 有先前和太子一起中毒的 也有清算的釘子 不是為了這個事情特意殺的……
那個小顧沒出場的原因 其實是我覺得沒必要 畢竟他對情節的推動 以及對以前一些事情的解釋已經起不到什麼作用了 畢竟他處於隱遁狀態 太子和軒轅也不想讓他煩心周家兄弟 忘塵叟 王爺出場是因為他們推動情節其餘人是因為在長安又是親歷者
番外我覺得小顧出場都略勉強 沒有安排他的戲份 上一代目前只考慮過渣秦
第113章 第二十七章:笳鼓喧喧漢將營
夜闌更深,萬籟俱寂。
中書省內燈火不歇,幾位年輕的侍中、舍人正伏案批閱公文,無人敢懈怠半分。
原因無他,只因今日輪值的宰相是三朝元老、兩朝宰相趙子熙。
趙子熙雖正值壯年,卻極通養生之道,新帝登基後,便將原先的五日一值改為十日一值,也不再處理具體事務,反而將大量的時間用來考校後生。
“待科舉殿試罷,隴右、臨淄撤藩一事怕就要提上日程了,”最近剛有資格在中書省行走的劉增帛憂心忡忡道,“可聖上卻遲遲下不了決定。”
趙子熙輕叩杯沿,“不著急,陛下深思熟慮,是天下之福。”
劉增帛正欲說些什麼,就聽外面有人稟報,說是皇帝身邊的內侍懷恩公公到了。
懷恩向諸位閣臣行禮,“明日朝後,陛下想與幾位閣老還有禮部幾位大人議定巡邊之事。”
“聖上怎麼這麼快就拿定主意了?”劉增帛奇道。
懷恩公公壓低聲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