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天麒看見,用戒尺敲了他後背一下,喝道:“專心。”林奕收斂心神,覺出肩上一沉,林天麒將戒尺放在他右肩,道:“力氣不要太大,別把墨拗斷;磨墨用的是旋勁,肩頭不可聳動——這戒尺要掉下來,便要受罰。”
林奕這才鬆了一口氣,細細磨了幾分鐘,叫道:“爸,你看看行了麼?”林天麒看看,點了點頭道:“這次不要你多磨,以後每天都要磨出半池子來,就夠你一天用的了。”
將他肩上戒尺取下來,讓他鋪了一張宣紙在自己那一張家訓上,就讓他用自己那隻中號狼毫,如何蘸墨吮筆,然後將他身子擺正,道:“所謂字如其人,寫字時頭平身正,心靜意誠,方能寫出好字。”至於橫豎撇捺如何起筆如何收尾林奕都知道,林天麒又指點一些細節,便讓他先照著自己的字來描。
這一回趁著林奕略略低頭,戒尺放在了他頭頂——寫字不比磨墨,林奕要一筆一筆照著寫,父親讓他用銬在一起的左腕墊在右腕下,即可穩定右手,又不至擋住視線,他卻總不免放錯位置,或是左看右看——這一來生怕頭一動戒尺掉了受罰,全身都僵硬,那字更寫的刻板之極;林天麒過來看見,讓他放鬆些,結果頭一側戒尺便掉了下來。林奕趕緊伸手去接,筆在紙上一劃,劃出好長一黑道子。
林奕哭喪著臉問:“怎麼罰?”林天麒在紙上做個記號,“你先寫,寫完一總罰。”說著又將戒尺給他放上。林奕擺好姿勢,寫了幾個字右手翹起來歇歇,卻不小心壓在了左手掌心腫脹處,疼得一哆嗦又把戒尺掀掉了。
等第三回頂上,林奕都快哭了——這回罰打哪裡啊?左手已經很疼了,右手要打腫了怕就不能握筆了;兩條腿?原來不想不覺得,一想登時覺出臀腿腫痛難耐;膝蓋跪了有半小時也覺得跪不住了——寫完這次得跟父親說說歇會兒了;可是這次會堅持多久啊,要不要現在就開口要求呢——只顧胡思亂想,半晌沒寫什麼,林天麒轉回來看見,喝道:“幹什麼呢?”他嚇了一跳,戒尺又掉了。
兩行字沒寫完掉了三回,這下林天麒也生了氣,喝道:“你搗亂是吧?”抄起戒尺對著他□的左手小臂“啪啪啪”抽了三下——三下重疊在一起,快如閃電,打完了林奕才覺出疼來,含淚叫道:“爸!”
林天麒道:“越給你留臉你越不上進,手放在腦後。”林奕不敢違逆,戰戰兢兢用雙手抱住頭,林天麒對著他露出來的左上臂內側便抽了下去。
手臂內側不比外側有堅實的肌肉,尤其上臂內側靠近腋下,只有薄薄一層軟肉,林奕這裡給抽上,慘叫一聲“爸”,就把左臂緊緊夾住,哭道:“別打這兒,爸,求你別打這兒,我不是故意的,真是沒頂住啊——我大概是累了才沒頂住,我不敢搗亂啊!爸!”
林天麒怒道:“累不累你自己不知道?什麼叫大概是累了?”林奕道:“我從早上起來就抄家訓,被你打戒尺,讓大伯教訓,回來又磨墨寫字頂戒尺——我這一上午一會兒都沒歇著,我身上還有傷呢,爸,你就不可憐我?讓我休息休息喘口氣也許就好了。”說到這裡,腋下小臂都疼,自己都覺得自己委屈了,撲在案上放聲大哭起來。
林天麒心軟,最看不得人家哭,兒子苦苦哀求,他那火氣立即發不出來;把戒尺往桌上一拍,轉身摔門而去。
林奕就是身體沒事時也沒這麼忙過,自己帶著傷幹了這麼多事,不僅沒人表揚,居然還捱打——想想到了大伯家這兩天的遭遇,簡直是進了火坑!我安安穩穩的養傷不好嗎?既然練不好,打死我也不練了。索性離開書房到臥房,爬到床上矇頭大睡。
懶了一會兒,聽見敲門聲,反正不是大伯和老爸(他們兩個估計不會敲門),林奕毫不理會,哪知沒一會兒他的被子居然給人往下一扯,財叔笑道:“幹嘛,扮縮頭烏龜玩兒呢?”
林奕跟財叔是忘年交,自己這一腔委屈正沒處訴,便拉著他訴冤,顯示自己帶傷堅持幹活的不易。財叔笑嘻嘻聽著,安慰他道:“你這不算什麼,咱們家捱了家法的除非昏迷不醒,自己那一攤事都得自己料理。我記得四年前有一回少爺犯了事,老爺親手打了他四十板子,昏迷了兩天兩夜,醒過來還得處理公司的事。”
林奕道:“你是說林正,我堂哥?”財叔點點頭,“那一回真把我嚇著了,老爺的手重,打到半截估計人就昏過去了,因為叫我送一桶涼水過去,潑醒了接著打。打完了老爺也不管,我親眼看著少爺自己從祠堂裡一點一點爬出來,兩條腿上的血流了一路——他的跟班潘寶,就是潘瑜的哥哥,看著主子順著臺階往下爬,忍不住就上去接——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