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擋風的地方也少了。恰恰火機裡的燃料也用完了,連堆火也生不了。倪潔安能撐到這個時候才開始發燒也算難得了。展牧原解開自己的衣襟,把倪潔安貼肉抱在胸前,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可是一點用也沒有,他燒得越來越厲害,一張小臉通紅,精神也開始恍惚。
這天晚上,他們停在一棵樹下。展牧原拖著沉甸甸的雙腿,在四周收集著枯草。倪潔安倚在樹幹上,昏昏悠悠地看著他的背影。展牧原把枯草抱過來,一層一層蓋在倪潔安身上:“你休息一下,我去找吃的。”
展牧原剛轉過身,倪潔安像個撒嬌的孩子一樣伸出了雙臂,氣息微弱地說:“展牧原……抱抱……”
展牧原看他的神色有些異常,便坐下來,把他緊緊抱在懷裡。抱了一會兒,他輕聲說:“聽話,我去找吃的。”
“再抱一會兒。”倪潔安從他懷裡探出手指,摩挲著他的臉龐,“展牧原……你長鬍子了……”
展牧原笑一下,把他冰冷的手拿下來塞進胳膊底下:“這麼長時間沒刮,當然會長了。”
“我就沒長。”倪潔安又伸長了脖子,用臉去蹭他腮邊的鬍子茬兒。
“你還算男人啊?”展牧原緊了緊胳膊,從心底湧上一抹蜜般的憐愛。
“你把我當女人嗎?”倪潔安問。
“沒有。”
“我要是女人,我就嫁給你。”倪潔安說,“你很有男人味兒,長得也很帥,嫁給你這樣的男人,也算幸福吧。”
展牧原笑而不語。
倪潔安又問:“我要是嫁給你,你要不要我?”
“要啊,怎麼不要?”展牧原隨口敷衍著他,抬手摘去他頭髮上的一片枯葉。
倪潔安心滿意足了,臉往他胸膛上窩了窩,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異常虛弱又異常清晰地說:“你聽清楚了,展牧原。接下來我說的話,是我的遺言。你要是活著出去了,把它帶給我爸爸……”
“倪潔安!”展牧原心裡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我才剛剛過完二十三歲的生日,就要死了,非常遺憾……我這一生活得肆無忌憚,樂也樂夠了,苦也苦夠了,也沒什麼可抱怨的……我曾深愛過冷月,但我很後悔。他從沒愛過我,卻主宰了我的一切。他對我笑一下,我就高興幾天;他對我惱一下,我就傷心幾天。我的情緒完全在他手裡,他施捨一點溫情,我才能得到快樂……下輩子,我再也不想遇見他了,愛一個不愛你的人,太辛苦了……但他終究對我夠意思……也真真值得我去愛……所以,我要把我應繼承的財產全部轉贈給他,希望他能幸福地過完一生……還有就是……我很想他,一直很想他……”
“別再說了,倪潔安!不要浪費體力,我不會讓你死的!”展牧原哽痛地說。
倪潔安搖搖頭,繼續說:“至於我的遺體,我把他送給……送給我至死不渝的好兄弟展牧原……他把這一路上能吃的肉都給我吃了……是我沒出息,辜負了他,走不到頭兒……我就把我這身肉送給他,報答他對我的情意……”他摩挲著抓住展牧原的手,“人肉是可以吃的……其實人和動物沒什麼區別……我死了以後,你就吃我的肉,養足了力氣……走出去吧……我也算經歷過了,展牧原……展哥哥……我……”他努力地昂起蒼白的臉龐,在展牧原嘴唇上蜻蜓點水了一下,便重重地垂下頭顱,失去了知覺。
“倪潔安——”展牧原乾涸的眼眶滾出了兩粒豆大的淚珠,他哽咽著搖晃他,呼喚他,撫摸他,“倪潔安!——倪潔安啊——我不讓你死!我他媽就不讓你死!——”他放下倪潔安,瘋狂了似地用手指扒拉著冰硬的泥土,挖出草根來,放在嘴裡嚼碎了,嘴對嘴地渡給倪潔安。可是倪潔安已經無法吞嚥,那團爛乎乎的草根擋在他牙齒間一動不動。
展牧原捋著他的胸口:“吞啊,快吞啊——”
倪潔安還是一動不動,發燒,飢餓和寒冷,已經讓他進入了休克狀態。
展牧原忽然想起什麼,抬起手腕,放在齒間,用力咬下去,殷紅的血液順著傷口流淌出來。他扶起倪潔安,用手指鉗開他的嘴巴,把自己的血一滴一滴滴到他口腔裡。滴到不流了以後,他又在傷口旁邊咬開一處,繼續往他嘴裡滴著。他知道血液裡含有大量的營養物質,有無機鹽、水、脂肪和蛋白質。
倪潔安有了血液的營養和滋潤,悠悠地緩過一口氣,喉結上下移動了一下。展牧原心裡立刻亮堂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擱下去了,血是有限的,倪潔安的支撐力也是有限的。他撕下襯衣上的一段布條纏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