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是死一般的寂靜,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在木地板上織出斑駁的圖案,美麗得有些殘酷。這樣一個天高雲淡的秋晨,與往日沒有任何不同。只因為失去了那個人,世界就再也不是原來的樣子。
薛舟從口袋裡摸出鑰匙,默默地開啟了冷月的手銬。戲月蹲縮在角落裡無聲抽泣。
冷月活動了一下手腕,揚手給了薛舟一記重重的耳光,把薛舟忍了很久的淚水打了出來。然後他邊穿鞋子邊說:“如果他已經踏上了黃泉路,你看我還追得上嗎?”
薛舟別過臉,什麼都說不出來。一張嘴必然是哭聲,而他不想哭給任何人看。
看著冷月走出去,他突然追上幾步,一手扶在門框上:“我帶人在外面接應你,如果你能帶他出來,我給你磕頭。”
冷月回眸一笑:“就等一小時。一個小時我不出來,你就不必等了。”
薛舟心下明白,這是生離,亦可能是死別。這個結局偏離了邊城精心佈下的命運軌跡,但他相信圓滿終止於無窮。
一段愛,若非到了死的那一天,又怎麼稱得上圓滿?
圓滿是不再分離,不再變化,靜止於永恆的那一刻,到達最終。
戲月磨蹭著靠過來,鑽到他胳膊底下,抬起頭:“薛大哥,義父會死嗎?”
薛舟摸了摸他的頭,把他攬在身旁:“人人都會死……”
一桶冷水兜頭潑下,邊城瑟縮了一下,意識慢慢收攏集中,感官也由麻痺漸漸敏銳起來,周身的傷口在冷水的刺激下,疼得揪心。
他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上身已經被扒光了,只剩下一條長褲。溫度很低,四肢冷得發抖,傷口卻是火辣辣的。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爬起來,背靠著牆壁,坐直了身子。他知道弄月堂主和展牧原就站在他面前,但他懶得抬頭看,只是閉上眼睛,儘量平穩著自己的呼吸。即使是在如此狼狽的情形下,他看起來依然動人心絃。
“就算死了,也是一具豔屍。”展牧原不由得想。
弄月堂主向下審視著邊城,這個孩子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但總是看不夠。冷月的美是看得見摸得著的,而邊城的美卻是飄渺如幻,難以捉摸的。一眼看過去,就像看到了一道霞光,一片落英,一泓秋水。那是一種風雅和意境,無以言表。
他有點裝模作樣的嘆息一聲:“你太讓我失望了,孤月。我對你不好嗎?我用梅蕊中的雪水給你熬世間最好的茶,只因你配得起。可是你卻自甘下賤,真是枉費我一片苦心。”
“你對我怎樣,你心裡清楚。”邊城聲音很輕,但字字咬真。
“我是很疼你的。”
“你怎麼不去死?”邊城終於抬起了眼睛,已經熄滅了的火焰,又霍霍燃燒起來。
“你死了我都不會死!”弄月堂主陰澹澹地露出了兇狠,“冷月在哪兒?”
邊城的眼神掠過一邊,不再看他,也不再說話。
“你別逼我,孤月!你要是逼我了,你就不得好死了!”
邊城知道這不是威脅,也知道這一關必定非常難過,但他連尊嚴都捨棄掉了,還有什麼更可怕的嗎?弄月堂主不懂,當他已經徹底毀掉一個人的時候,就再也沒有要挾的資本了。他總是那麼殘忍決絕,不留後路。堵死了別人,也封死了自己。
“你會說的,孤月。你也只是血肉之軀,不是嗎?”弄月堂主蹲□子,從隨從手裡接過一副手銬,又拿起邊城被子彈穿透了的那隻手腕。他開啟一端的銬環,把鋸齒形的牙子對準邊城手腕上的傷口,又問了一次:“冷月在哪兒?”
邊城咬緊牙關,別過臉。
“那我可要穿進去了……”弄月堂主看著他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臂,感覺到一種異樣的興奮。
展牧原皺了下眉頭,弄月堂主的殘忍讓他覺得有點噁心。他剛想出言阻止,弄月堂主已經把手銬的鋸齒形缺口插、進了邊城手腕上的傷口裡,並不斷地向裡擰去。
邊城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一聲接一聲的。那是真正的慘叫,從肺腑之間嘶吼出來,彷彿沾著血。有一陣兒,他咬住嘴唇,想要不吭聲地忍過去。終究是不能,劇烈地喘息之後,他閉緊眼睛,啞著嗓子嘶聲怒吼。
手銬的缺口帶著淋淋鮮血和破碎的肉末從手腕另一端的彈孔中硬擠著穿了出來,咔嚓一聲鎖在一起。邊城倒在地上,渾身抽搐。弄月堂主把他另一隻手也扯過來,戴上手銬,往地上一丟,冷冷說:“吊起來。”
兩個手下拿起一根鋼絲繩,穿過邊城手銬間的鎖鏈,將他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