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因為我還愛他。”
“?”
“我見他,他會對我好的。那時,你叫我怎麼放心離開?”
我遲鈍了,我承認沒有想到這一層:“可如果你不見他,他會以為你恨他,會難過的。”
“。。。。。。我寧願他以為,失去的是一個恨他的人,而非一個愛他的人。”
心口湧上一股酸澀,我笨嘴拙舌,估計勸不動這樣倔強的人。他守著的,是生命流逝都竊不走的真愛。
不能否認,他說的沒錯,失去一個恨自己的人,只會難過;失去一個愛自己的人,會心疼到底,這兩者,怎麼同日而語?
我苦笑,這次沒收錢看來是對的,否則拿什麼去還人家心願。
“大夫,”病人不知我苦衷,還在哀求,“如果他再打來電話,請告訴他我是恨他的,我討厭他到極點。拜託,拜託。。。。。。”
我沒有回頭,卻清楚的看見那片沾滿淚痕的紙巾落葉一般無力墜在我腳邊。
偌大舞臺,空曠無邊,寂寞隨意氾濫成災,月光透過落地窗,流浪至此,扯過一片白紗,落在孤獨的舞者身上。
他飄然,他俊逸,他是這舞臺的王者。
他瀟灑,他微笑,向著空蕩蕩的觀眾席,那裡真的有個人在觀賞。
雖然戴著帽子墨鏡,捂著口罩棉衣,看不清模樣體形,但有什麼關係呢?除了他,這時候除了他,李秦晉想不出還能有誰有理由坐在那裡。他因此感到滿足。
舞者漫步,如畫中走出。舉手投足,用了十二分的心意,和生命全部的力量。
他在邀請,在乞求,臺下唯一觀眾的掌聲,原諒,還有迴歸。
我卻不敢,袒露手掌,怕被舞者看穿身份。
我只能,在他舞完之際,裹著厚重的偽裝,逃夭而去,連影子都不留下。
我只能用這無聲的動作,委婉轉述著另一個人的所謂恨意。
到次日,李秦晉仍是登門感謝,眼底落下再也褪不去的哀傷,還帶來了某人前一天求我故意留在現場的磁片。我佯裝不知情,掛著客氣的笑容面具,胡說八道著什麼顧客滿意就是我們的福氣之類的客套。
一不小心,在他轉身後,又想起那張慘白秀氣的面龐,淚流滿面的說著拜託拜託。。。。。。。
起身去關窗戶,奇怪今年雨水為什麼特別多,囂張的無法無天,都飄進我眼裡來了。
君子稅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現,我知道他來的目的。默不作聲的,照例將烏黑的廢磁片交給君子稅,剛想走,突然被他一把拉住,扯進懷裡:“別動。讓我抱一下,就一下。”我不理,照直掙扎,卻抵擋不住他的下一句話:“今天我穿的太少,好冷。”
我也好冷。冷的不自覺伸展雙臂,緊緊倚靠在那寬闊肩膀上,總算覺得有些暖和——寒冷,是否可以融化在簡簡單單的擁抱裡?我很想知道。
放開我,他走的大步流星,單穿襯衣也不畏畏縮縮,我忽然有些迷惘,剛剛要取暖的究竟是哪一個?
(《舞者》完)
(下個故事《回去》)
☆、【六】回去(獨一篇)
【六】回去(獨一篇)
“我,我要回去。”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的男子緊跟我的腳步進屋來,我不知道,隨手一關門,把他半個身子卡住。抬眼看看,那一直蜿蜒到頸部的紋身,和臉上猙獰如龍爪的傷疤,讓我立刻就起了厭惡感。
“你要回去?”
那人點點頭。
“麻煩你轉身,向後走,下樓,問警察。”
“唉,我不是。。。。。。”
“不是什麼?”我兇巴巴的問。
他倒沒惱,不知是疲倦了沒力氣,還是說氣度本來就那麼大,或者以前是受過教育的吧,還會說請:“我要回到三天前。請你們幫助我。”
“請一定考慮我的要求,”男人拖著一個黑箱子,開啟裡面竟不是鈔票。而是一隻巨大的古董花瓶。還有一件玲瓏剔透的翡翠印,一看就知價值不菲。
“你給的多了。”老闆的眼睛亮閃閃的,讓我不禁懷疑這推脫之詞是從誰嘴裡膽大包天說出來的。
“不多,不多,我時間緊迫,只有不到一小時的機會了,拜託你們一定要先讓我達成心願。如果這些不夠掛急,我還有,還有。。。。。。”他說著就從懷裡掏出一塊古香古色的懷錶,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這是我的傳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