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慕容澤執意堅持,既是大瀛太子造訪吐蕃,如今宮女隨從已然不能屈就,可行裝馬車是萬萬低陋不得的。
可施季卿出門何曾帶上那般多的銀兩?
好歹是挑中了一輛力所能及的馬車,慕容澤偏又來了脾氣,一眼相中了一張橙青色的桌子,死活要搬入馬車內,讓原本尚且寬敞的馬車瞬間又逼仄了起來。
施季卿矮身進去,只見梁宣盤著腿坐在地上,兩隻手平張著,對自己的腦門全然一副小心翼翼,欲碰懼碰的模樣。
慕容澤冷笑道,“只你這顆腦袋,無需磕碰都該是壞得,你有何懼?”
“你!我承認,我現在頭痛欲裂我吵不贏你!卿卿,給我上!”
梁宣熱切地望著施季卿,抬手指著淡然自若的慕容澤,說得義憤填膺。
施季卿虛咳了一聲,衝慕容澤微微一笑,轉而問梁宣道,“少主,您這一睡便睡了三天兩夜,合該是餓著了,這兒有些乾糧,您先湊合著墊墊肚子,沒幾時我們便能進鎮子了。”
梁宣古怪地在他二人之間來回瞟了好幾回,突然眸光一沉,森然喚道,“卿卿……”
施季卿當即垂眸,多年的直覺告訴他,少主這般正經嚴肅……定然不是真的正經嚴肅!
“你是不是看上我們澤兒了?”
一道晴天霹靂驟然閃過,卓飛手一抖,車輪猝然壓過一塊凸起的石頭,車內三人俱是被震得往上跳了跳,復又穩穩落地。
慕容澤從書本之中抬眸,淺淺勾起嘴角,笑得耐人尋味。
施季卿被劈得六神無主的元神終於歸位後,當即瞪圓了眼,張大嘴巴,匪夷所思道,“哈——??”
這番表情落在梁宣眼裡,卻像是鑿鑿證據般,立時振振有詞道,“你若不是喜歡我們澤兒,怎麼能瞧著自家少主吃癟而無動於衷!本少主同你那可是一把屎一把尿餵養出來的鐵打鑲金的關係啊!你今日這樣為了美色無情無義,少主……少主好是傷心啊!卿卿,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卿卿!”
施季卿只頓了一頓,便偏過臉去,再也不願直視。
慕容澤將書輕輕放回到桌上,澹然道,“如此看來,本宮該是得收回前言了,你這腦袋雖原就是壞得,可也該是經不起磕碰了,只怕是越來越壞終會沒個人性的,哎……”
施季卿無奈而為難道,“我們少主每天總有那麼幾個時辰有些……有些不同尋常,還望太子殿下多多擔待。”
直視梁宣瞪過來的眼刀,慕容澤笑得頗為大度,“小吵小鬧罷了,本宮自是不會放在心上。”
“你們這樣瞎客氣到底是在算計些什麼?我爹呢?”梁宣冷不丁插嘴打斷道。
他垂首輕輕眯著眼,雙手垂在膝蓋之上,老實說額頭的傷口真是疼得都泛著麻,更何況還要理清眼前這亂七八糟的事情。
施季卿略作躊躇後,沉沉道,“吐蕃。”
梁宣頓時皺眉,“不是在天牢裡頭麼?怎得又跑到吐蕃去了?難不成他當真要逼著風流倜儻的本少主成親!”
慕容澤沉靜的眸子裡暗光一閃,若無其事道,“成親?”
“還不是吐蕃那個小公主!”梁宣不耐煩地抬眸看了慕容澤一眼,微微一頓,卻又立時火冒三丈,“可不都是你的錯!”
慕容澤愕然蹙眉,“笑話,與本宮何干?”
梁宣直勾勾地盯著他,雙目幾欲噴火,道,“當日為何要說是你捉了我爹?啊?若不是我一心一意以為我爹被關在天牢裡頭,又怎會用生命潛伏到宮中?若我不用潛伏,又怎會隨著你們出宮春祭?若我不曾參加春祭,又怎會中毒而後輕而易舉被卿卿捉住!這是要逮著我去吐蕃成親的呀!婉兒,婉兒!可憐的我該何去何從!”
慕容澤面色一寒,凝聲道,“如你這般說來,本宮不止是欺騙了你,更是要剝奪了你後半輩子的自由了?”
梁宣一時氣急,更是口快,當即接道,“指不定你打從一開始便是同我爹商量好的,一路誆騙著我,只為將我騙到吐蕃去賣身賺錢!”
“放肆!”
慕容澤一掌拍到桌上,掌風凌厲,新買的橙青木桌當即碎得七零八落,施季卿抿著嘴,一時也是無法勸阻,只不動聲色,稍稍往裡跨了一步,微妙地擋在了梁宣同慕容澤之間。
梁宣驚得嘴巴猛然閉上,訥訥地看著面若寒霜的慕容澤。
慕容澤緩了口氣,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幾回,漸漸平息下去,繼而冷靜道,“可是在你眼中,我總是這樣長於算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