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
“小二,你可知道這牆壁上的字是誰寫的?”
他回頭,看見一個揹著長弓的少年。少年的容貌並不出眾,然而他有一雙讓人難忘的眼睛,好像星辰般熠熠生輝。
小二道:“可巧了,就是您身後那位江允成江公子。”
少年回頭,他看見一個端著酒杯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的舉手投足裡彷彿帶著江南的風月,令人想起歷史中的那位白衣卿相,是不是同這位年輕公子一樣的風姿濯濯。
他們倒映在彼此的眼睛裡,彼此俱是青春少艾。此時,他們之間還沒有欺騙,沒有背叛,沒有刀兵相見,他們只是兩個一見面就對彼此產生好感的年輕人。
江允成對著何夕做了一個敬酒的動作,然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何夕爽朗一笑,向著江允成走去。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人生裡有情有仇,有恩有怨,沒有如果。
江允成醒了。
他經常夢到何夕,特別是在北盟滅亡後,他亡命天涯的這三年裡。有很多次,他差一點就死了,支撐著他的,是他想要再見何夕一面。可他也知道,見到何夕,他就不想死了。
所以他一直活著,即使活得像條喪家之犬。
沈硯冰坐在江允成的床邊,並沒有因為江允成的醒來而露出喜色。
江允成想要笑一笑,卻牽動了傷口,致使這個笑容十分難看,“你的表情好像我要死了。”
“你確實要死了。”沈硯冰冷著一張臉,“你不僅身中奇毒,而且還有一個何夕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取你的性命。”
江允成坐了起來,“你是說……阿夕,他在哪裡?”
“說不定他就躲在哪個角落,等著給你來個一箭穿心。”沈硯冰把江允成按回了床上,“你好好休息吧,全身都是傷。至於何夕的下落,我會幫你打聽。”
“多謝你,三弟。”江允成望著沈硯冰,眼裡有感激。
“你我兄弟,說什麼謝。”沈硯冰從旁邊拿來一個盒子,放在床上,“你的十二刀,我只找回來六把。”
江允成澀聲道:“另外六把,早就丟了。”
沈硯冰沉默了一會兒,說:“這麼多年,為什麼不來找我。”
“怕給你添麻煩。”江允成頓了一下,“你不僅是你,你身後還有吳興沈家。”
“大哥,你太為人著想,我其實不怕麻煩。”沈硯冰握住了江允成在被子外的手。
江允成不動聲色抽回了手,“三弟,我累了。”
“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沈硯冰走出了房間,關上門。對著門,他臉上虛偽的笑容馬上消失了。他其實很想問江允成,我若是何夕,你怕不怕給我添麻煩?但他沒有問出口,有些事,是不能問出口的。
他找來一個僕役,吩咐道:“你去城東客棧給一個叫何夕的人傳個口信,就說江允成已經醒了。”
自那天醉月樓分手後,何夕就住進了城東客棧沒有出來過。沈硯冰知道何夕的下落,但出於私心,他沒有告訴江允成。
何夕收到口信後,並不急著去找江允成。他沐浴,焚香,補充好箭矢,保養了自己的長弓,然後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他才去了沈硯冰的別院。
他規規矩矩的遞了拜帖,雖然拜帖中還夾了給江允成的戰書。
江允成接到戰書,啼笑皆非,只見戰書上寫著:
“江允成親啟:
吾欲殺汝,汝可自定死期,今日甚好,明日亦佳,後日吾不耐煩,或殺汝之後挫骨揚灰。
琮字。”
“胡鬧!”沈硯冰看著戰書,皺眉道。
江允成撫摸著何夕的字跡,何夕的字跡說不上好,然而筆鋒凌厲,一筆一劃彷彿要破紙而出。江允成想起記憶中何夕執筆的樣子,眉眼間不由染上笑意,“他果然還是老樣子。”
沈硯冰問:“你打算怎麼辦,就這麼由著他胡鬧?”
“我想在堂屋見他。”江允成將戰書收入袖中,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略有些窘迫的問:“我看起來怎麼樣?”
江允成還未痊癒,臉色略顯蒼白,可是病弱並不能削減他的風流蘊藉,反而讓他像從魏晉的畫卷中走出來的名士。
沈硯冰強笑道:“你的風華氣度,若排第二,這江湖中同你一輩的人無人敢排第一。”
“這都是江湖中人的謬讚,怎麼你也同我客氣起來了。”江允成開啟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