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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安永無奈地點點頭:“這個辦法可以減緩懸河河床升高的速度,但同樣的,破釜塘中也會有泥沙沉積,積沙不斷抬高大湖水位,最終使之變成懸湖,泗州還是會被湖水吞噬。”

安永說完,堂中靜默了許久,三人各懷心事地沉思,最後還是常通判按捺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泗州城最多還能保多久?”

“用我的辦法,最幸運可以保上三百年,若是不用,也許我們有生之年,就可以親眼目睹它的覆亡。”安永平靜地回答。

他的語氣冷靜到甚至有一絲冷血,這讓常通判無法接受,盯著他雙唇哆嗦地低吼:“三百年?只有三百年?你可知我們泗州的子民,年年受災卻堅守在這裡,哪怕出去流浪逃荒,最後都一定會重返家園,耗費一代又一代人的心血去治水,你可知這都是為了什麼?只有三百年,你也好意思說得出口!”

常通判越說越激動,安永卻只是帶著些憐憫地看著他,低聲道:“我知道您一時無法接受,可所謂滄海桑田,正是如此。”

“什麼滄海桑田……我只知道你是事不關己,只要想個法子拖延三百年,就可以回去邀功了!”常通判冷笑著諷刺道。

“放肆!崔御史是什麼身份,你也敢無禮?”潘太守聽他出言不遜,急忙瞪眼罵了一聲,才恨恨轉過頭,滿臉憂色地望著安永問,“既然赤水奪泗無治,泗州至遲三百年後覆亡,那麼崔御史可知三百年後這裡又會如何變化?”

安永搖搖頭道:“赤沙河因為已成懸河,千百年來屢屢決口改道,我也不能妄下定論。不過最有可能的是,泗州湮沒後,入海道徹底被泥沙淤積,赤沙河從上游決口,另行尋找河道入海。”

潘太守聞言,不禁長嘆了一聲:“真到那時,又是一場生靈塗炭。”

常通判尤在一旁憤憤不平,這時便又插口道:“若不是赤沙河決口侵入了泗水,也不會害得泗州覆亡。說起來都要怪那太祖皇帝,為了爭奪天下竟幹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難怪如今亡了國……”

“閉嘴!”潘太守喝止了下屬繼續口出狂言,氣得紅著臉愣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繼續與安永說話,“關於崔御史您的提議,這幾天我們可以仔細商榷一番,不過這三百年覆亡之說,還是務必不能走漏了訊息,也免得城中人心惶惶,大家都無意治水了。畢竟泗州有舟楫之利、轉運之便,能守得一時是一時,唉……真要論起來,若非泗州自古是南北要衝、水陸都會,也不會遭此厄運。”

安永點點頭,又往窗外瞥了一眼,只見此時夜色深沉,料想冬奴必定已在牖下等得打瞌睡了,心裡便急著告辭:“此時天色已晚,具體的事等明天再商量吧,崔某這就告辭了。”

潘太守忙不迭與安永還禮,末了又惡狠狠瞪了常通判一眼,使使眼色,令他送安永回客苑:“天黑路滑,還不快提個燈籠送送崔御史!年輕人這樣沒有眼色,莫非是要勞動我們老人家嗎?”

“又倚老賣老。”常通判輕輕嘀咕了一聲,擺起一張臭臉,卻終是乖乖聽令,提著燈籠為安永和睡眼惺忪的冬奴引路。

安永心知這位常通判對自己完全沒有好感,一路上便也不說話,只是默默跟隨在他身後。倒是提著燈籠走在前面的常通判,這時忽然在夜色中頭也不回地開了口:“老頭子叫我送你,是要我找機會向你道歉呢,畢竟你是御史嘛,得罪不起。”

安永聞言一愣,望著他的背影“哦”了一聲:“常通判不必如此客氣,崔某明白您是為泗州城擔憂,並不是針對在下。”

“哼,客氣……這就是京城士族的風度吧?因為不放在眼裡,所以不管我這鄉野村人如何冒犯,都不會使你們生氣。”常通判嘴裡說著,腳下卻不停,直到把安永主僕送至客苑時,才正眼望著安永道,“不論如何,請接受我的道歉。常某自幼生長在泗州城,從小就在街頭巷尾玩到大,每一片磚瓦或者每一棵樹木,都已經熟悉到在心裡紮了根……所以你說它們終有一天會被湮沒在水中,再無重見天日的一天,我心裡只要稍微動一動念,都覺得無法接受……這種失去故鄉的感覺,你不能體會。”

安永攙扶著點頭如啄米的冬奴,從常通判手中接過燈籠,望著他淺淺地笑了起來:“為什麼說我不能體會呢?故鄉的一草一木明明就在那裡,卻再也不可能回去,只好在夢裡見一見的那種感覺……為什麼覺得我不能體會呢?”

常通判在夜色中訝然瞠視著眼前人,許久之後才訥訥道:“是我錯了,想不到崔御史如此善體人心。”

“不,是常通判您善體人心才對,畢竟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