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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然而確真是真愛的。

沈薄南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身上揹負了怎樣的深情,只是當他被沈履端挾回金陵之後,他站在沈氏的床邊的那一刻卻成為後來很多年他不能忘懷的場面。此時此刻床上的婦人已經是遲暮之年,常年累月的病痛使得她已經是形容枯槁,沈薄南就站在她的床前,並沒有說話,聽見自己身後的沈履端對著床上的婦人柔聲說:“母親,叔父回來了。”

沈氏聽了,可以看出來她的身體痙攣似的一動,她掙扎這想要起身,卻被沈薄南揮手勸了回去,她看著沈薄南伸出的手似乎想觸控一下,然而她伸出了手卻終究還是沒有觸碰,只是又小心翼翼的將手收了回去,仔細的抿了一下頭髮。沈氏一直看著沈薄南,專注,甚至是連眨眼都捨不得的如饕餮一般的專注,大概這是她此生最後一次看著沈薄南了,她幾次張口想說些什麼,卻都有嚥了回去,良久,她說:“聽說你病了。”

沈薄南很淺的笑了一下,說:“不妨事”。

婦人聽了似乎很安心,此時此刻黃昏的陽光透過女子房間特有的鏤花窗欞照了進來,將站在窗前的男子鍍上了一層金光,沈氏安詳的閉目躺在床上,沒有人能揣測她在想些什麼,但是終沈薄南此生都不能忘記這個瞬間,床上的婦人睜開眼睛,溫柔的看向他,最後將嘴角彎成了一個絕美的弧度,粲然一笑。那一瞬間彷彿所有的時光都已經被荒廢,世間只有那個曾經明麗的少女與她憧憬過的良緣,似乎那些都是真的。

時間彷彿凝滯,沈薄南站在床前,想說點什麼,然而他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見到沈薄南之後沈氏很快就萎頓了下去,情況一天比一天糟糕,然而沈氏已經沒有心思在治療了,甚至當沈薄南迴了金陵的訊息還沒有傳遍王都的時候沈氏已經撒手西去。沈氏離開的時候很安靜,那時候沈薄南正在院子裡的陽光下看一本近百年詩抄,他看到了一首詩是女子的口吻,痴情而絕望,他笑了笑翻過了那一頁,就聽見沈氏房中的侍女帶著哭腔跑出來說:“夫人沒了。”

聽到這句話沈薄南的手一抖,書掉在了地上。他撿起書撣了撣土,又坐在那裡看了下去。沈氏的後事不該他插手,沈履端更不想讓他插手,於是他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然而他看不下去書了,他腦中隱隱有個挺荒誕的想法。他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李垣會不會痛苦絕望到失態。他想,大概是不會的,他記得鄭十八走的時候他都能平靜得如同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甚至沒能等到鄭十八下葬他便已經回到了王都上朝。那麼李垣貴為天子,斷然是不會失態的。

只是,他從不知道,情深至極,若癲若狂。

☆、月臨朱戟靜

沈氏的後事做的並不隆重。她走的很安靜,是一種圓滿的安靜,以至於活著的人不忍心再去製造什麼喧嚷來擾亂她生前留下的安靜。然而沈府此時卻依舊是不安靜的。

宦海浮沉,很多事情都難以預料,哪怕一個人已經被打入死門,仍有可能會一朝名起,比如上現在金陵眾人眼中的沈薄南便是這樣的一個人。曾經幾乎所有的朝臣都以為沈薄南此生在沒有機會站在朝堂之上,然而不到半年之前天家送行讓他風風光光的回了洛陽,又讓一些人覺得沈薄南似乎還有可能被起用的。畢竟曾經是那樣權傾一時的,死而不僵也是應該的,而現在沈薄南又回到了金陵,自然是坐實了這些人的猜測,畢竟為了沈氏回來這樣的原因總是不能為外人道的。

所以,沈家現在是被滿城權貴打著弔唁沈夫人的名號弄得雞犬不寧。然而權貴是來了,卻沒能見到自己想見的人,也沒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反倒是遭到了右相沈履端的白眼,於是又不由得擔心起來自己的仕途。

權貴們想見到的人此時在御書房。

沈薄南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裡,然而在沈氏沒了之後他心中總是有一點微妙的惶恐感,不知道是一種怎樣的衝動使得他現在很想看到李垣,或者說他突然有一種會再也找不到這個人的惶恐。明明一直以為自己的生命裡已經沒有重要的人了,曾經痴心深愛的人死在了刀光劍影裡,而誓死追隨了君王也在經年累月的征伐中積勞成疾溘然長辭,而他少年失怙,因此將親緣看的很淡,似乎他的人生中已經不存在任何一個值得他上心的人了,或者說他感覺到自己生命中的都已經慢慢離開,剩下的之後他孤身一人。

或者說他生命中還有一個人的存在,李垣。他並沒有將李垣納入到自己生命裡,然而在經年的糾纏中他似乎有必要承認自己真的習慣了他的深情,以至於現在竟然有了失去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