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腳下的步子正在飛速消失,眼前的人逐漸變得陌生,鏡花水月的破碎就在一剎。
正月十五的清晨,晉王率大軍回京,大都城裡的百姓擁在街道兩旁,早早掛在樹上的花燈被擠落不少。大軍平亂凱旋,又逢十五佳節,整個京城都沸騰著喜氣。
當晚皇宮盛宴,嘉佑帝下旨,晉王韓景因征戰有功予留京城,先鋒將軍高拱封驃騎將軍,布衣皖紫霄授予刑部主事一職。
嘉佑帝剛剛登基政事還不熟悉,晉王遠征歸朝根基不穩,曹家元氣大傷也沒有恢復,不管背地裡幾位如何盤算,至少表面上嘉佑元年是異常太平。
三方鼎力貴在相互制衡,只要有一方弱下來,很快就會被另外兩方吞併。嘉佑帝雖然暴躁平庸,手下的能臣更是寥寥無幾,可無奈他霸著皇位。誰要動他誰就是亂臣賊子,天下人得而誅之!
晉王韓景、曹國公曹裕章都不會傻到先去招惹他,兩個人的目光都緊緊鎖在了對方身上。姓韓的又怎麼會是曹家人!
充足的蟄伏休養,嘉佑二年,一場關於權利的角逐拉開了帷幕。
☆、第二十二章 喪門星
張淮雨出了工部的大門就看見一頂藍呢小轎停在門口,環顧一圈發現周圍沒有什麼人,小跑著湊到轎子旁低聲問:“鄭大人,你不在兵部待著,來這裡做什麼?萬一叫別有用心的人看見,不是徒招是非嘛!”
隔著轎子,鄭毅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你快上來!有些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張淮雨手扶著橫杆,左右巴望確定沒人後,一閃身進了轎子。二人抬的小轎子裡擠進了兩個大男人,還哪有空間可談。
鄭毅又往邊上挪挪好容易騰出巴掌大的地方:“張大人,請坐!”
張淮雨勾著腰實在難受,這才勉強坐了下來:“有什麼事要把你逼成這要!”
鄭毅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沓請帖道:“這些都是近幾天收的請帖,從下屬到各部同僚的都有……今天上午,我又收到一份……”
張淮雨不快地皺起眉頭:“鄭大人也想找個靠山?!”
“靠山能靠到幾時?”鄭毅冷笑。
“若是不想就推了吧!”張淮雨拍拍鄭毅的肩膀:“我們這樣在幾股勢力間求生存確實不容易,但總比將來‘他’垮臺了,連累家人強許多!又不是第一次推辭,再想想總能找出來藉口的。”
“不是我不想”,鄭毅捏緊了手裡的帖子,咬牙道:“是這個人的帖子我不敢推呀!”
“誰!”張淮雨也是一愣。
鄭毅將手邊的木盒遞給張淮雨,緩聲說:“只怕這次是躲不過了!”
比起之前的硃紅、金黃,木盒裡這份請帖要素上很多,藕色暗紋作底子,上面的字跡也不是時下正流行的行書,端端正正的小篆卻也嚇了張淮雨一跳。
張淮雨猶豫道:“皖紫霄派人送來的?”
“可不是那‘喪門星’嘛!”鄭毅磨著牙小聲罵了一句,轉頭衝著張淮雨苦笑道:“張兄,我若投身晉王麾下,你也莫怨我不守諾言。長災比不了近禍,能躲一時就躲一時吧!他日我若淪為階下囚,還請張兄關照一家老小。”
張淮雨長嘆口氣,唸叨著揭開轎簾走出去:“不怪你!不怪你!”
從鄭毅的小轎中出來,張淮雨滿懷著心思站在工部大門前等著來接自己回府的轎伕。
只可惜等了半天轎伕沒個影子,張淮雨等來了一個人,青衫紫袍,白麵玉冠,狹長的眼睛微微上挑,正是被大家稱為“喪門星”皖紫霄。
嘉佑元年皖紫霄倒還收斂,可自打從新年正月到現在,不到五個月的時間,刑部的大牢裡已經關進了不少“昔日同僚”。人在官場混,手底下完全乾淨的又有多少,稍微查查就能寫滿一紙罪名,從“收受賄賂”到“結黨營私”,各位“大人”入獄的罪名雖不同,但起因卻只有一個——這些人都拒絕了皖大人設宴的帖子。皖紫霄的請帖就像一道來自韓景的催命符,要麼從此跟隨晉王,要麼吃牢飯!
張淮雨知道現在肯定逃不了,索性硬著頭皮朝皖紫霄走過去,彎腰作揖道:“皖大人,今天有興致來我工部呀!”
皖紫霄笑著回禮道:“我在東來客設了酒宴,張大人知道嗎?”
“還沒人告訴我”,論官階張淮雨比皖紫霄大了可不止一級,說起話卻不敢擺一點兒架子。
皖紫霄盯著張淮雨的眼睛,挑唇一笑:“鄭大人就沒告訴張大人嗎?”
張淮雨被驚得失了言語,半天才支吾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