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覺得傷感。
「雪舟,對上幕府不是那樣簡單的事……」他盤膝坐在他身側,如今的幕府雖無法讓全國人民真正安居樂業,但在武田麾下待了將近兩年有餘的自己,對於武田永宗的為人卻也是始終無法心服。
想當初隨軍一路征戰,從南到北他是一路看過來了。武田軍每佔領一個據點,非但當地居民備受侵擾,就連財物也必定是被洗劫一空,他曾將諸等情形告知雪舟,但雪舟也只是冷冷的回了他一句:
「沒辦法,這是激勵士氣的方法之一,你也知道出羽人窮怕了。」話雖如此,他仍留意到當時那對美麗的藍眼悄悄掠過了一絲無奈。
他理解他身為統帥的心情,於公於私,他都不能感情用事,因為一時的心軟極有可能會導致一步錯全盤皆輸的局面。他自然也明瞭仁義之軍,並不適合生存在這個動盪的時代裡。
雪舟口裡雖嚷著要復仇,但曾幾何時他卻也曾在那雙美麗的藍眼裡頭見到兩簇正享受著戰爭刺激的熊熊火焰——
依他的性格根本也無法與這種環境相容,但留下來的理由,無非也只是為了那個人罷了……
他是拋不下眼前這般脆弱敏感卻還有著另一張深沈複雜臉孔的少年……這一點或許他早就察覺到了,只是一直不敢去細想……
為了不想見他太寂寞,所以他以為他的肩膀偶爾也能派得上用場……就為了這個愚蠢的理由,對於再多來自四面八方對雪舟的非議,他都可以恍若無聞——
「對上幕府是不簡單但扳倒它卻絕非不可能……在我手上總會誕生一位新的領袖,你相信嗎?」
「值得嗎?」
「你所謂的『值得』指的是我還是他?」雪舟對著鏡子拿起木梳盤起了頭髮。
赤染契見那隻修長纖細的指尖撈起頸下掉落的一綹烏黑髮絲,他感到有點心猿意馬。試著將視線別開那片魅惑誘人的皙白,卻見他已經盤好了發,他趕緊取過揉烏帽讓他戴上。「他?你指的是清原嗎?」
「或許唷!」雪舟呵呵的笑了,彷佛他真說了啥笑話似的。「但將軍這個位子不是每個人都坐得穩的!」
「雪舟,你心裡究竟在盤算些什麼?」
「順勢而行。」
「你的『順勢而行』聽起來好像得死很多人……」
「流血傷亡自是戰爭無可避免的代價……你想在這種兵燹四起,戰禍叢生的亂世時代講求仁義之道?那無非是紙上談兵——動盪的大和需要的是霸權的鎮壓統一而不是一味軟弱的隱忍退讓!赤染啊!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你眼前,你想想官聲斐然的清原為何至今依然一事無成?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我也希望當政者是有德之君,但仁慈的前提是在統一之後——」
「這、這是沒錯……」但我們不能置身事外嗎?至少不要是你來當這時代推手——
「雪舟——」他想開口勸他跟他隱蔽山林,但可能嗎?震動的衣袖在鼻息間掠起一陣淡淡的白梅香,當他再度回過神時,雪舟的身影已出現在門口。
「赤染,我們去見北條琉光——但看到他時請你不要驚訝,你只要記住我是雪舟就行了。」
玄關前端麗無雙的少年微微噙起一笑,在那雙蒼冰色的眼底,他望見了一股豁然的決心——
雪狩《第二十五章?咫尺天涯》
正中央的席位仍空著,但兩列席上卻已是滿滿的將士。這之中雪舟識得的人不多,但他知道每一道鎖緊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含帶了深深的怨恨與敵意。跟在身邊的赤染契替他抱屈,但他卻視若無睹的凜然朝前走去。他早就習慣這種視線了,還怕扎身嗎?
微微揚起的唇角,帶起他的孤傲與自信,過於平靜無波的神情,在眾人眼中看來反倒成了種挑釁之舉。
「平、平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把他也領上大堂來啦?」
「平先生!您曉得這傢伙手上沾了咱們多少兄弟的鮮血嗎?」
「平先生!他可是武田那混帳麾下的大軍師!我不拿他祭旗難以洩心頭之恨!」
「住口。你們眼裡還有主公的存在嗎?雪舟是主公的客人,不得無禮!都給我退下去!」平子陵簡潔的口吻散發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儀鎮住了來自四方八方宛如洪水猛獸般的叫囂聲。雪舟以眼神表達了對他的感激,但至於赤染契,他的臉色可就真和善不到哪兒去了。也真是難為他了,今日若非有平子陵在旁照應著,依他的性格他恐怕早就發火了。
雪舟神色儼然尾隨平子陵入席,在經過長長的列席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