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周遭議論紛紛,勸解者十之二三,斥責文荷遜者十之二三,求白王手下留情者十之二三,派人通知聖上者十之二三,自與身邊之人搖頭嘆息者十之二三,這樣嘈雜聲中才站立片刻,即便是蕭未央方才離席,也知道這到底是發生過什麼事。
白王下場跳舞,雪色舞衣本來就是輕薄無比,而那文荷遜本就年少衝動,見得之前蕭未央拉扯了白王袖口未被見怪,又見白王反應只是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又是酒過半巡,恍恍間有些陶陶然,以為白王是對他嬌顏淺笑,及至後來白王走至他身邊之時,便藉著酒興也去拉扯白若水的衣袖,而白王見得蕭未央一離席,本就憋了一肚子氣,又見五皇子紅葉追了出去,心下不免多想了一些,正找了個理由拂袖離去,卻被人扯住,饒是衣袖沒被扯落,這一舉動卻也是如在他心頭火上澆了一把油,剎時勃然大怒。
蕭未央對文荷遜此人,也沒有多少好感。
朝中年輕者身居高位有如蕭未央,有如文荷遜,各有抱負各有才華,然而有含蓄內斂者,自然也有輕狂高傲者,這文荷遜便是驕縱高傲的,文家本是書香門第,又僅有他一個兒子,從小便是驕縱得要風得風要天上的星星不敢給他月亮,而狀元及第之後,三年內只有右遷未有被聖上斥責過,怎生的一個門楣光耀,自然也就更無人規勸。
蕭未央本就認為此人早晚會犯事,卻沒想他觸犯的卻是白王。
白王白若水在朝,背地裡不知被人說得如何如何,然而面上見了白王,都得恭恭敬敬,也是被聖上寵驕出來的一個人,若當真本就是個以色媚主之流,說不定也就是另外一番心思了,然而白王性子與那種人完全是相反,本就是蠻橫傲慢,現今被個四品官員輕薄,又怎會容得下這口氣。
一時勢如水火,白王咬牙切齒,誓要殺了文荷遜解恨,而文荷遜自恃身居大學士,也是聖上身邊的人,他白王縱然何等權位,殺掉朝中高官也是大罪難逃。所以一時之下一個追一個逃,而周遭官員諸如刑部官員之流個個也都是嚇得腿軟,又何嘗會有人想到去制止白王,或去抓那文荷遜,結果就被蕭未央趕到。
此時此境,蕭未央心裡是當真有些後悔了。
他後悔他為何如此急急趕來。
文荷遜並不笨,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戶部尚書蕭未央在,即便對方是白王,蕭未央也不可能會縱容他在眼前殺掉內閣大學士。
那廂白王仍在掙扎,手中的劍長長的,晃來晃去,“放肆!誰!誰敢拉住本王!殺了他!放開本王!姓文的,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本王也是你可以亂來的嗎?”
而蕭未央私心裡真希望白若水一個不穩一劍扎進那文荷遜的身體之中。
然而那狡猾的文荷遜逃得倒是快,一逃便逃到蕭未央身後,“蕭大人!蕭大人公正無私,一定要救救下官!下官當真是罪不至死啊!”
“白王殿下……”蕭未央嘆息著,終於逼不得已開口,“文大人有罪,然罪不至死,還望白王寬洪大量,不與他計較。”
白若水此時已是氣得兩頰發白,然而蕭未央的聲音一出來,白王的舉動卻較之前冷靜了一些,“蕭未央!你膽敢阻攔本王?”
蕭未央近乎痴迷地看著白若水氣得咬得豔紅的下唇。
怎生的一個人,連生氣都是那般的奪目。
因為怒氣,所以目光凜冽,狹長的雙眸中射出的是微眯,卻是犀利如刀,望見白若水略有些削瘦的下頷,蕭未央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白王,您今日刺殺了內閣的大學士,縱然一時解了氣,然聖上那頭卻是如何收場?百官明日早朝又會作何想法?您是要聖上將你送交刑部法辦呢?還是要聖上庇護你,然後受百官指責,即便是聖上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朝中又會如何想法?傳出去,這社稷百姓又會作何想法?”
“哼!”白王倏地把劍指向蕭未央,“本王的事,你已沒有立場可管!你儘管讓開!讓本王殺了你身後那人,本王自會去聖上面前負荊請罪!”
“白王殿下又何必為這種小人受這等委屈呢。”蕭未央伸出手指,輕輕的捏住劍柄,那動作輕柔得似是他絲毫沒有想到白王只要手輕微一顫,那劍尖便會劃傷他的手指,在將劍輕輕撥到一邊之時,蕭未央抬起頭來,白王白若水只覺他望向自己的眸光柔情似水,那微笑也是那般的令人怦然,“文大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受責罰是一定的,然這等事畢竟是醜聞一件,下官認為不可宣揚,傳入聖上耳中,更是汙染聖聽,白王殿下可否請下官將此人交由下官,由下官再行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