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抱著貓饒有興致看窗外濃密的綠葉。午後慘白慘白的炙熱陽光透過樹蔭縫隙,在地上落下一個個圓形的光斑。溫雅臣抬眼,靜靜看他一陣,復又屏氣凝神,垂首懸腕,一筆一劃皆是慎重。
京中權貴遍地,日日唱不完的堂會天天賞不盡的嬌花。據說倚翠樓裡出了個才貌雙全的新姑娘,會彈琴會畫畫,一身端雅清貴的風骨,一副溫文可人的相貌。堂堂正正的官府出身,家中獲了罪才無奈流落風塵。見過的人說,有些像對門飛天賭坊的銀月夫人。
喝茶時,葉青羽好奇地問起:“真的像嗎?”誰都知道,但凡有了佳人,溫少總是頭一撥捧場的貴客。
溫雅臣合了扇子歪頭回想片刻,連連搖頭:“差遠了。遠遠看側臉依稀有點影子,走近一步就不成了。”
清早的晨風帶著涼意,撫過頭頂花架上沉沉墜下的成串花朵,幾片粉紫色的花瓣悠悠然飄浮而下,正落在葉青羽肩頭。
他自然而然伸過手替他拂去,手指順著肩膀掠過,觸上他的臉頰。眼對眼定定看一陣,眸光沉沉,恍如深淵:“他們說桂枝像銀月,呵,我倒覺得,你比桂枝還像。”
倚翠樓的新姑娘,花名桂枝。這是溫雅臣第二次拿他同銀月夫人比,葉青羽任由他溫熱的指尖在自己的眉心流連,神色不動,平緩開口:“哪有用男子的相貌同女子相比的?傳揚出去,對夫人的閨譽不好。”
他聽了,臉上泛起幾縷不服,起身彎腰,探過小小的竹製方几,一本正經看他波瀾不興的眼眸:“你對銀月夫人很上心。”
葉青羽半眯了眼,笑容淺淺,從容反問:“溫少不曾對旁人上過心?”
溫雅臣的唇貼上了他的額頭:“她對你也挺上心。”
蜻蜓點水般的吻,輕柔如細雨,點點灑落。葉青羽不習慣這光天化日下的親密,偏開臉躲閃:“我和她有些投緣。”
溫雅臣圈住他的背,張口含著他紅透的耳垂:“你們投緣了,我怎麼辦?那晚就不該讓朱老二看見你。”
若非他殺豬般那一嗓子,他的青羽就永遠是照鏡坊裡的葉青羽,安安靜靜守著小院,平平常常寫字喝茶,單單隻等著他溫雅臣一人的葉青羽。
那天還不是你非要拉我上街?葉青羽還想說話,他舌頭一纏,結結實實堵了他的嘴。
秋伯悉心栽培的各色綠植栽在陶土盆子裡,滿滿當當擺了一地。羅漢松,小葉榕,開得正盛的鳳仙花……枝幹虯結,葉片翠綠。紫藤花架上攀了葡萄藤,小小鮮綠的果子,擠擠挨挨結成串,有的底端微微泛出了紫。通身墨黑四蹄雪白的貓小心翼翼爬上棚頂,一不留神滑了腳,喵喵叫著掉下來。委委屈屈窩到主人腳邊,盤起身藉著綠蔭打瞌睡。
溫雅臣一手打扇一手攬著葉青羽,偎著身貼著臉,咬著耳朵說悄悄話,前夜張府宴上眉眼嫵媚的女琴師;昨晚朱大少懷裡嗓音嬌翠的小花旦;今日一早跑去了水月庵,京中閨秀每月今日必定去那兒上香。一群胡作非為的公子哥買通看門的小尼姑,躡手躡腳溜進後院裡,捅破窗戶紙,看廂房裡足不出戶的名門千金。溫少運氣自比旁人強,紫竹林裡撞見安陽侯家三小姐,京中眾口一詞國色天香的大美人。若非今上聖體違和誤了選秀,她能挑進宮裡做娘娘。
他咬牙切齒抱怨:“沒想到二姐三姐也去了,平白被那群輕浮的看見了臉。”
葉青羽心下大快,長嘆一聲:“報應。”
他鬱郁地用扇子擦了擦鼻尖,口氣低落:“大不了以後不幹這混賬事。”神色卻是舒心的,星目朗目,不見一點頹唐。
時光靜好,諸事圓滿。
第十五章【修改稿】
天佑二十七年夏,侍御史嚴鳳樓恪盡職守,奉公律己,擢升御史中丞,掌御史臺,糾劾百官。
朝野譁然。自小小一個七品縣丞至從六品侍御史,再到如今的五品中丞,短短不過兩年,嚴鳳樓的仕途可謂順遂又可謂坎坷。不苟言笑的男人,在接下聖旨的那一刻,臉上也是全然的麻木。
“臣領旨。”躬身下伏,以額點地,他一絲不苟折腰,三跪九叩,恭謹至極。昔日顧明舉口中那張“一定很討丈母孃喜歡”的清秀面孔早已遍佈憔悴,轉瞬埋沒在半新不舊的淺緋色官袍裡。
文臣武官排班站列,遼闊的金鑾殿內鴉雀無聲,靜得能清晰聽見他“咚咚”的磕頭聲。溫雅臣垂頭站在佇列裡,目光所及就是他瘦得快要脫了形的背影,眼中忽而一陣酸澀。
下朝後,溫雅臣去了天牢。
早已混得相熟的獄卒討好地小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