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鍾簷想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的宣佈,“我剛去了廖仲和那裡教了錢,這下我可是砸了重金了,等你好了以後,可不就是我的了?”
申屠衍回過神,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你是說?我要好了?”
“對!”鍾簷煞有介事點點頭,“以後不能在混吃混喝下去了。”
日子從那天起,就彷彿有了奔頭。鍾簷覺得掙錢,變得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了,他想著,這些錢,竟是這樣有用,竟是可以換回一個完整的瓦片兒。
鍾簷心情愉快了,申屠衍也受到了比以前好很多的待遇,到了下旬,閒下來的時光漸漸多了,申屠衍便想著讓鍾簷給他講講以前的事情,以免想起來的時候不適應。
鍾簷想了一套說辭,才要開口,卻又後悔,他想著,以前他的病情反覆,自己胡謅著一通騙騙他,也不算什麼,可是現在他就要想起來了,他那些與事實有偏差的故事,指不定被他心裡暗笑呢。
想到這裡,就懊惱不已,誰讓自己嘴快,在嘴上佔便宜的。
“你那點雞毛倒灶的事,有什麼好說的。”他背過身去,臉卻有些發燙。
“那總有些可說的吧?”申屠衍追問,想要伸手去把人扳過來,卻在觸及他的肩膀的時候,被灼傷了似的收回。
“你這個人,臉攤心木的,哪裡有什麼有趣的事。”鍾簷嘴上雖然這麼說,卻終於軟下心來,妥協,“好吧。你想要聽那一部分?”
申屠衍聽得這樣一句,只覺得心頭跟有一壺煮沸的水一般,煎熬著,糾結著,他想要知道,他和他究竟是怎麼相識的,秦了了又緣何要他來找他,而他心底,為何會滋生出這樣荒誕而卑微的想法,這些問題,他已經輾轉反側多日,卻終於在今天等來這樣一個契機。
可是,話到嘴邊,卻終於還是變成了,“我以前可有在意的人,他又在哪裡?”
鍾簷想了想,終於點點頭,“有的,但是,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申屠衍抬起頭。
其實金渡川的事鍾簷也沒有真正經歷過,他也是從穆大有口中聽說的,所以磕磕巴巴的,故事也不太連續,可是他知道這件事對於申屠衍的意義
末了,申屠衍忽然問,“他們現在在哪裡?”
“就葬在江邊上,以後,我可以陪你去看。”
申屠衍點點頭,卻沒有說一句話。
秋陽溫煦,慢慢爬過門檻,到了他們兩個人的身上,他低著頭,看地上,是他的一段影子。
——還有被逐漸擺正的人生。
☆、第十一支傘骨·轉(下)
鍾簷坐在飯桌前數銅板。
而且數得很認真。
稀稀落落的從瓶頸口倒出來;打了幾個璇,終於安安靜靜的在前面堆成了小山;他忽然覺得身後有什麼東西從窗臺上閃過,回頭看了一眼;對申屠衍說,“還愣著幹什麼呀,財不可露白;關窗;快!”
申屠衍去關窗戶,卻看見一隻白貓正在窗前搖尾巴;不勉有些好笑,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還有人會明搶他的銀子不成。
鍾簷卻搖頭晃腦,“非也非也,我今天才發現,錢是這樣好的東西!”他捧著那一堆銅板,笑得竟有了幾分孩子氣。
“難道鍾師傅以前不覺得錢是好東西了?”
“當然不是。”他也曾經有過一段不知人間疾苦的少年時代,後來家破人亡,才感覺到錢來的不易,那銅臭之氣,方孔之間,圈住的是世情冷暖,而他,必須用滿手的繭子去換取,可是,即使這樣,對於錢,仍舊是惱多於愛,可是今天,卻越發覺得這銅板的親切可愛了。
他哼了一聲,“那是我親兒子,你可悠著點。”
申屠衍捧出一個罐子來,聽他的話,將銅板重新抓回去,鍾簷打著算盤,帕裡啪啦的算賬,終於停了下來,他的嘴角上揚,藥費終於湊齊了,事情這樣順利,連他都覺得自己在做夢。
申屠衍看著他笑了,眼中也不知覺釀了笑意,“鍾師傅,你真能幹,掙了這麼沉甸甸的錢……”鍾簷看著那個憨笑的男人,一陣恍惚,多久以前呢?又是誰曾經說過這樣類似的話。
——怎麼會沒用,傘做得這麼好,就是制傘行裡的狀元了。
——我的小簷兒,會掙錢會養家,那些個姑娘不要你,是她們沒有福氣。
他正恍惚著,卻聽見大門吱拉一聲開了,紅羅裙才露出一角,已經聽見了女人的大嗓門。
“呀,相公,表哥,你們都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