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雙眼,宋瑞隱約可見,自己不遠的前面有個白色人影,登時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是人是鬼?報上名來!爺爺我可不怕你!”
“爺爺?”對面的白影,除了發出這聲低問,再無動靜。宋瑞等了半天,似乎覺得對方沒有攻擊性,便壯著膽子向前走了兩步。
一點點走近,便一點點看清,對方不過四五歲的樣子,髮長及地,因為面瘦,眼窩深陷,嵌著的一雙大眼睛正茫然地望著宋瑞,五官精緻漂亮,只是臉色蒼白如紙,一雙無甚血色的薄唇,緊緊抿著。
小孩的身子靠著的地方,宋瑞不知該怎麼形容,只是兩個大木箱子拼在一起,上面鋪了塊板子,但是,看上面攤著的床褥枕頭,這應該是,床?
“喂,你倒是說句話呀,是人是鬼?”
“鬼?”
“別騙人了,我看到你有腳,才不是鬼嘞!”宋瑞這般說著,人已走至小孩身旁,也學他依床而站,同時伸手捏了捏對方的手,長出了一口氣:雖然手是涼涼的,但不是冰冷,看來,真是個人。
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宋瑞也就不再害怕,直接盤腿坐上身後的“床”:“我叫宋瑞,你叫什麼?”
“阿,逸。”
“阿姨?這是名字嗎?”
“逸!”對方再次用力發了一聲。
“逸?還是覺得很像在叫阿姨,我叫你逸兒行不行?”說完,也不等對方點頭,便自顧自地叫開,“我說逸兒啊,你為什麼要待在這地窖裡?還有啊,這麼黑,幹嘛不點盞燈,或是點個蠟燭呢?”
“娘,讓。蠟燭,沒。”說著,指了指緊靠著床頭擺的一張小方几,那上面,凝著一塊燒化的蠟燭。
“你是說,你娘讓你待在這兒的?沒點蠟燭是因為蠟燭燒沒了?”
小孩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為宋瑞能聽懂自己的話而感到高興。要說剛剛宋瑞還沒察覺到對方說話有問題,那這會兒這麼明顯,不可能還聽不出。
“你說話總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嗎?”
沈風逸張了張嘴,好似犯錯一般低下了頭。不知為什麼,一看那雙晶亮的眸子如蒙塵一般暗了下去,宋瑞的心裡極度的不好受。
“啊,我有聽我外公說過,有的人跟陌生人說話會緊張,然後就會結巴,你平時跟熟人說話一定不是這樣對不對?”宋瑞儘可能地想著說法替對方解圍。
沈風逸仍舊只是搖頭。宋瑞有點急了,伸手去抓對方的肩膀,對感覺,衣衫下的,好似只是骨頭一般,咯得他不止手疼,還心疼,不自覺收了力,只虛放著。
“你別不說話呀,不用怕我。哎呀,說了不用怕我,你別抖了呀,我又不會欺負你,我爹從小就教育我不可以恃強凌弱!我這麼壯,怎麼可能欺負你這豆芽菜!”宋瑞從小就是個調皮搗蛋的主,一塊兒玩的也全是皮猴子,何曾遇到這樣過這樣的,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交流,急得抓耳撓腮。
沈風逸看宋瑞著急忙慌的樣子,張了幾次嘴,才囁嚅道:“我,不怕,是,餓……”
這句話宋瑞聽到了,想起中午沒吃完的半塊碗糕,被他隨手包了塞在懷裡,頓時獻寶一樣掏了出來:“幸好我有藏食物的習慣,就是涼了沒那麼好吃了,你將就將就?”
沈風逸看看宋瑞,又看看那帶著牙齒印的不知名的點心,最終還是敵不過已經餓了許久的肚子,拿過碗糕便往嘴裡塞。卻因為太久沒進食,一下子又吃得太急,直接給噎到了。
宋瑞手忙腳亂地去給沈風逸拍背,卻被手下的觸感,驚得一頓,脊骨一節一節突楞著,觸感明晰,讓宋瑞產生一種,稍微使力,便會折斷的錯覺。最終改拍為撫,一下一下替他順著氣。
沈風逸好不容易嚥下去,疑惑地轉過頭,似在不解宋瑞這番舉動是在幹什麼。
宋瑞發現,相處越久,他越能從沈風逸的眼神裡,看出他想表達的意思,遂開心地笑了起來:“這樣順順氣,食物比較容易下去,就不會噎著啦!”
沈風逸歪著頭想了想,狀似懂了,於是也回了宋瑞一個笑。
這是宋瑞第一次知道,男孩子也可以笑得這樣好看,那華光流轉的晶眸,仿若照亮黑暗的明珠,映在了他的眼裡,刻在了他的心裡,直至時光變遷,一切的一切都變了模樣,他仍清晰地記得這雙透亮含笑的眼睛。
只是,這些,沈風逸不知道,他記得的,是那半塊冷碗糕的味道,是那第一隻替自己順背的手,那份甜與暖,在當下融進心底,便再也沒能抹掉。
而宋瑞,雖知道,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