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頓時一片空洞。他怔在原地,本想說一句皇上從不曾將他看作孌寵。張了張嘴,卻發現一字也說不出。只看到趙祿嘴巴一張一合,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麼,也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趙祿望著他臉上印著的緋紅色指印,輕蔑地笑了一下。從袖中摸出一幅字畫,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沐言一下便辨識出這畫正是他與亦嵐共畫的那幅——畫中兩人相擁而立,對視而笑。畫旁還題了一句“比鴦不羨仙”。這畫他本是想在出宮後給自己留個念想,如今竟也成了他罪過的憑證。
作者有話要說: 趙祿應該是這世界上第一個抽沐言耳光的人了吧????﹏?
☆、四十二。波譎(2)
四十二、波譎(2)
趙祿手握那畫,臉上慢慢浮起一個笑容:“你說,若是這畫到了太皇太后或那些御史大人手中,皇上的名譽可會怎樣呢?那些御史大人可不會想著筆下留情。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勸得皇上做個明君,萬不可失德靡亂。你可知現在朝中局勢?外頭與葉大人交好的朝臣都在拼死上書,光是請皇上嚴懲你的摺子就有二百四十七本。這些人指認你的供詞本官早已呈上去了。至於皇上給的‘案子正在審’藉口又能拖上多久呢?嘖嘖,忠寧侯你對皇上可是真心?若是因為你,在後世史冊上記上皇上一句為救區區一孌寵徇情枉法,全然不顧忠臣死諫——呵,那是什麼名聲?”
趙祿這幾句話直搗他內心痛處,引得他淚水一下奪眶而出。原來亦嵐至今還在拼力救他,以一己之力與上百朝臣和禮法條規對抗著。他什麼都幫不了他,卻反倒成了他成為千古明君的牽絆……
一切都是他的錯,都是他太自以為是以為可以扭轉乾坤。從當初遞上空白手諭,到將阿碧帶回府中以平輿論,再到今日身陷牢獄要他來救……這些通通是他的錯。那麼也許只有離去才是他現在最該做的事吧。突然感覺自己很像在行走於荊棘叢中,每走一步都被兩旁的荊棘劃得遍體鱗傷,卻只能前行,無法後退。若是他的離去,可以讓亦嵐不那麼為難,他百死無悔。
趙祿似是很滿意他的反應,笑道:“不過也請侯爺放心。謀害朝廷重臣之罪畢竟不比謀反之類的大罪,不會是凌遲車裂那種死法,更不會誅連九族。頂多是個斬首示眾,一刀下去就結了,一點兒都不痛苦的。”
沐言慢慢閉上雙眼,愴然一笑間淚水滂沱雨下,道:“我曉得該怎麼做了。你放了文澄,我的供詞保讓你滿意。”
趙祿拍了拍手,笑道:“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此看來,侯爺當真是個聰明人。到時,我等著侯爺的好訊息。來人,現在就把那個叫文澄的放了。”他轉身出門,又向門口獄吏吩咐道:“再多傳幾個人來守夜,好好招待忠寧侯。”便出了牢房。
亥時,未央宮。
亦嵐正在御案前批摺子,晚膳已放在手邊多時卻抽不出時間用。當下正面對著近三百本請求懲處忠寧侯的摺子,他握著硃筆看了近半個時辰卻一個字也批不出。若是應允,那依國法處置沐言必定死罪;可若不批,在大臣那邊又實在說不過去。前幾日用的“案子大理寺正在審”的理由又可支援多久?即便那人再自作主張,可這份愛早已沁入血骨,在心中紮了根,他怎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如今已近三更,殿門外傳來陣陣窸窣聲,然後是安公公進了殿門,跪地道:“老奴參見皇上。皇上萬安。”
亦嵐手邊動作不停:“嗯,起來吧。那件事,你查得怎樣了?”
安公公一躬身道:“老奴已按皇上吩咐親自查過,果然如皇上所料。忠寧侯那日帶的那些隨從,大理寺那邊雖說那些人皆是畏罪自盡,可他們死前都曾受過大刑。大理寺呈上的那些供詞,怕就是重刑之下拷問出來的。”
亦嵐霍然心驚,一下從座上站起:“什麼?!那他……在獄中可有受苦?”
安公公自然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低聲道:“皇上放心。忠寧侯好歹還是個侯爺,在大理寺也算受了禮遇。大理寺的人還只是關著他,不曾對他用刑。”
亦嵐坐回龍座上,緩緩點頭道:“那……那便好……”
安公公望著這個他打小伺候到大的主子,不禁無聲嘆一口氣,他是親眼看著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子一步步坐上今日這皇位的。只是這二十餘年來,除了這個忠寧侯之外,他的主子何曾被什麼人這樣牽扯過感情?
兀自出神了一會兒後,亦嵐復又開口:“朕記得,現任大理寺卿的,是奕熙二十三年進士的趙祿吧?”
安公公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