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得漸旺的火堆舔著赤紅色的火焰,坐在火堆旁的皇帝像是一尊石化了的雕像一動不動,黑曜石般的眼睛卻似與這火光融為一色,光芒流轉的異常深幽。
良久,才聽他緩緩的道:“按舊例,兩個孩子本該一個賜皇姓,另一個隨那侍君的姓氏。但誰也不知授胎時出了什麼意外,只是宗廟儀式之後,皇帝卻給兩位嬰兒都賜了皇姓。”
謝仲麟正用木柴撥著火堆烘烤著衣裳,聽到這兒手臂不由得一僵,忙抬頭看向皇帝,褚雲重卻目不斜視,從從容容的繼續講他那“故事”。
“那位侍君三代單傳,他原一心期盼著能有子嗣延續家族血脈,皇帝的這道聖旨對他的打擊,不亞於當頭霹靂。當時宮中正有流言傳他與一位王爺有私情,傳得甚囂塵上,於是,這位侍君便認定這是皇帝對他的故意懲戒。那時,這位侍君心裡真是怨極了皇帝,既怨皇帝對他的不信任,又怨皇帝生生奪走了本該屬於他的兒子。”
正在火堆旁烤著兔子的宗赫聽到此處,真是感同身受,便插嘴道:“那位皇帝這麼做,可真是不應該,他既寵愛那位侍君,為何不信任他?若真的因為流言便褫奪了侍君一子,難怪那侍君心生怨望。”
此刻謝仲麟已隱約猜到皇帝所講故事裡的這位侍君是誰,見宗赫口無遮攔對先帝有不敬之言,他忙在一旁將少年的手臂一拉,低語道:“聽便聽著,少多嘴!”
“你拉我作甚!這種事要落你頭上,你不生氣?!”謝仲麟力大,宗赫的胳膊被他攥得生疼,不由得又嘟囔了一句。
“他敢!”謝仲麟冷冷的瞟了皇帝一眼,便別過臉去。
褚雲重也不與他計較,只淡淡一笑,便又接著道:“那位侍君無端失了兒子,心裡極不痛快,便生出一計想把其中一個孩子抱出宮去,這樣既報復了皇帝又能奪回自己兒子。那位喜歡他的王爺知曉了他的心事,便幫他裡外籌備,終於趁一次皇帝出巡的機會,順利的將兩個孩子中的那個弟弟抱出了宮,對外便只稱弟弟急病夭折了。”
宗赫聽得瞠目結舌,兔子也不烤了,急著又插嘴道:“這就是那侍君的不是了,這麼著,豈不是欺君了嗎?好好兒的將父子相隔,皇帝回來只當兒子死了,定會傷心難過。且是那皇子養在宮外,必定孤苦零丁,又如何比得上在宮裡能在親人陪伴呵護下長大。”
褚雲重見宗赫心地純良直率真誠,目光亦不由得柔和了幾分,輕嘆道:“你說的何嘗不是,那侍君一時意氣之舉,終是無可挽回,後來他更是因著此事漸漸失了皇帝寵愛,那時他雖有幾分後悔之心,卻也為時已晚。”
“那……那個住在宮外的弟弟呢?”已是沉默了許久的謝仲麟終於忍不住發問。
褚雲重輕瞄了他一眼,不緊不慢的講道:“皇帝年老駕崩,侍君的兒子繼承了皇位。那時,那個弟弟也在宮外漸漸長大,侍君思念心切,終於偷偷將弟弟接回他府中重敘天倫之樂。小皇帝早聽亞父說起自己這個弟弟,只一直無緣相見,他們畢竟是雙生兄弟,血濃於水,甫一見面便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宗赫一邊將烤得焦香撲鼻的兔子各撕了一腿遞給謝仲麟和皇帝,一邊又點頭道:“那敢情好,一家子終又團圓。小皇帝平白得了一個嫡親的弟弟,豈不是天生的左膀右臂?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這下,小皇帝該給弟弟封個王爺,好好補償一下他。”
“不可能!”謝仲麟一邊啃腿子,冷冷的拋過這麼一句。
“為什麼?”少年本有些困惑不解,但略一想便恍然大悟。
果然,便聽褚雲重道:“那小皇帝雖憐惜弟弟,但確實不能給他任何封號。只因在皇室記檔的文冊上,弟弟早已在數年前便因病夭折了,又如何能夠在數年後再重回到世人面前?”
“那……後來呢?”不知為何,宗赫心中開始隱隱不安,手中的兔腿亦有些食不知味。
望著面前烈烈灼灼的火光,褚雲重的神情有一瞬凝滯,半晌,才低低的道:“正因為這個緣故,那小皇帝更是對弟弟百般憐愛,有好吃的必要留他一份,有新栽的衣裳,也必定是一式兩件,總之有什麼都會想著弟弟,與他一同分享,不叫他再受半點委屈。”
宗赫輕嘆一聲道:“那小皇帝心地倒好,弟弟能有這樣一位哥哥,也算是有福氣。”
褚雲重卻輕嘆道:“雖是這樣,但那弟弟卻仍是悶悶不樂,這原也難怪他,年輕輕的老是被拘在府裡不得自由,就像被圈禁一樣,誰能高興。小皇帝見弟弟仍不快活,便起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因兄弟倆長得一模一樣,便是他們亞父也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