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
“過去的事便讓他過去吧,重新提及對誰也沒有好處。”皇帝望著梁王,無奈的一笑,嘆道:“當年與亞父商議,下定決心扶持宗賢代替宗貴,亦是不得已而為之啊……倒是你,當年將硬是將宗赫列入侍選名冊,是安了什麼心?”
梁王見皇帝這話已有幾分見疑之色,忙笑著道:“本王也是想著雖然朝廷開通海路乃是善政,但到底害得世顯家破人亡,本王亦有幾分不忍心,私心也是希望陛下給那孩子留一條活路。沒成想,倒是機緣巧合正中了陛下的意。也算本王功過相抵罷……”
屏風後,宗赫僵直地站著,越聽越是驚心,一顆心直往深不見底的深淵墜去。任憑多麼沉重的打擊,也及不上皇帝此刻親口所說的話讓人絕望,讓人崩潰,讓人萬劫不復。
誰能想到那場悲劇的幕後主使,竟真的會是褚雲重,竟真的會是那個將自己放在掌心上呵護的人?!誰能想到那個他真心相待,與之歡好的人,竟會是毀他全家的真兇?!誰能想到和自己一起睡了這麼多時日的枕邊人,竟會和自己有著弒父殺兄之仇?!
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莫大的諷刺!
甚至在開始的時候,褚雲重連侍選名冊都不想讓自己入?看樣子,他分明知道宗賢派人追殺自己,卻一直袖手旁觀。那一夜,若不是意外在玉犀谷被孟馳救了,他是否也樂於聽到自己的死訊?
不知為何,謝仲麟那夜在地下甬道之內曾說過的話在耳邊如轟鳴雷聲般迴響起來:
“看來,你是故意為之?想要折去他的傲氣,磨平他的野性,存心讓他成為你乖順的小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茫然走出政事堂,天邊驚雷陣陣,正不知疲倦般在這天地間肆意咆哮,那墨似的天空被撕裂般劃過幾道異常閃亮的閃電,隨即積蓄已久的滂沱大雨便傾盆而下。
衛臨和幾個侍衛見宗赫沒有打傘,正要迎上來,卻紛紛被他臉上可怕的神色嚇得縮住了腳步。眾人下意識的分開兩邊,眼睜睜的看著少年如行屍走肉般一步步走下臺階,又一步步走入那瓢潑大雨之中,踉踉蹌蹌地在這片天地混沌中躑躅獨行。
肅殺的風夾裹著冰冷的雨水劈頭蓋臉地打在他的身上,少年卻似渾然不覺。臉上一片滾燙的水漬,已然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只是任憑其盡情的流淌。
他想問老天爺為何這般不公?他想問命運為何要將他這般戲弄?他想狂呼,他想怒喊,他想撕裂自己的胸膛,讓血隨著這雨滴乾、流盡。
他,還有什麼臉面苟活在這世上?便是死了,亦無顏在九泉之下見自己的父兄家人。
此時此刻,風聲、雨聲、電閃、雷鳴,都彷彿離他很遠。聽得最真切的只有自己心底沉沉的悲哀,悲哀自己為何會愛上這個本該恨之入骨的人,悲哀自己為何在知道了這一切後,連與他對質的勇氣都消失殆盡。
驟風暴雨中,少年艱難的行走著,單薄的身子不停劇烈地顫抖,脆弱得好像下一秒便會碎掉一般。蹣跚著走回雲圖閣,想到這個地方,以後再也不能是自己的家,心裡一冷一痛,血氣一路上湧。而他,卻只能和著血淚,硬生生嚥下這痛苦的滋味。
夜色沉淪,雲圖閣。
昏昏沉沉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不出意外的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龐,正緊張而又關切的目視著自己。
不知為何,在他面前總會脆弱,剛才睡的時候,分明想了一百種一千種報復的法子,而在見到他的剎那間,卻統統灰飛煙滅。眼中,甚至開始洶湧難以控制的情緒,氤氳的霧氣浮起,讓自己看不清他在自己醒來時那瞬間的笑容。
“你總是不乖,雖說是六月的天氣,淋著雨可是好頑的?”褚雲重以手試額,心中頓覺寬慰,便寵溺的颳了一下少年的鼻子,柔聲道:“還好,燒已是退了。”
宗赫只覺心口一陣陣地刺痛,為什麼,自己竟然還會貪戀他這般溫柔?
褚雲重一直在密切注視著少年每一分神情的變化,見他呼吸還算平緩,便拿出從他衣裳裡發現那張紙,皺著眉問道:“世顯,你從哪裡得來這份偽造的御批?你可不會是信了上面的胡言亂語吧?”
眼睛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少年望著皇帝故作鎮靜的面容,緩緩搖了搖頭,又努力擠出一絲蒼白的笑容,輕聲問道:“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想相信。雲重,上一回,你對我說決計不會再瞞我任何事,這一次,我只想聽你親口告訴我,這是真的嗎?”
褚雲重望著少年眼角的淚,心似油煎。在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