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褚雲重又凝神望了少年一眼,柔聲道:“便是你暫時不想搬,這紫金光華殿我總也替你留著,你便是一輩子不住進來,我也不會再讓別的人住進去。君無戲言。”
“你忽悠人的話說得還少?!”還君無戲言呢,宗赫在心中冷哼一聲,這人慣會甜言蜜語,不知哄過多少人了,自己要再信他,只怕被賣了還替他數錢。
“不過就是謝仲麟的事沒和你說清楚,你就這麼惱我!”才說了這一句,褚雲重一想宗赫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忙又溫言道:“每一個人多少總會有些心底的私事,便是瞞著心愛的人不說,也是替對方著想。比如你自己,心裡頭難道就沒有一星半點瞞著我的事?”
宗赫正要理直氣壯的駁回他,卻突然想起傅川和葉琛的事來,頓時雙唇一顫,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褚雲重卻未曾留心少年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異樣表情,抬頭見已是到了雁回樓,便輕聲囑咐道:“在我面前,任你怎麼生我的氣也罷,我都容了你。只是在皇太閣面前,可不許這般彆扭,你可明白?”
宗赫哪怕再不懂事,也分得清這裡頭的輕重,但見皇帝還特特提醒自己,也知他是真心關切。心中一時又似倒番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澀澀的混雜在一處,怎麼都咂摸不出滋味,只好悶悶的應了一聲:
“我理會的。”
滿園芳菲,明月如鉤。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雁回樓上筵席早已齊備,皇帝、凌太閣,以及二位品階較高的侍君謝仲麟、季蓮生坐了主樓,另九位侍郎則分坐左右飛廊。每人面前各有一案几,琳琅滿目的八珍餚饌、金觴美酒,又各有一樽玉質花雕標明瞭座次。
其他侍郎都是靈芝、木棉、水仙,唯有宗赫案前是一品紫玉芙蓉,雍容大雅,又顯尊貴。眾侍郎見了,心底自都羨慕不已。只是平叛之時宗赫實在是功勞顯著,便是連升了幾級,也叫人挑不出錯兒來。
平定了吳王謀逆這樁大事,凌錚心情正大好,便讓眾人不要拘束,飲美酒賞歌舞,盡興一夜。又向著坐在皇帝一側飛廊上的宗赫舉杯笑道:
“世顯果然是皇帝親自挑中的人物,年輕輕的便立下奇功,未來著實可期!孤敬你一杯!”
宗赫忙起身,謙虛了幾句,滿飲了一杯。
褚雲重見凌錚歡喜,忙湊趣道:“亞父,朕為了佈局,倒叫世顯前陣子禁閉在雲圖閣很是委屈了幾日。如今他已是從五品的尚令郎,朕有意再為他抬一抬閣,賞住紫金光華殿。”
凌錚略略一怔,隨即嘴角慢慢浮起一個清淺的笑,目視著皇帝,溫言道:“重兒既已是聖心默定,孤亦替你高興。待紫金光華殿佈置妥當,擇一良辰吉日,孤親降諭旨為世顯抬閣。”
褚雲重喜不自禁的謝了,坐在他身旁的謝仲麟自飲了一杯,神色絲毫不變。坐在凌錚身邊的季蓮生執著酒杯的手卻是微微一顫,將金觴中的甘露美酒傾出來不少。
見季蓮生將酒撒了衣裳,凌錚便關切的問道:“蓮生那夜替皇帝擋了一箭,手上的傷可好些了麼?”
季蓮生忙含笑道:“些許擦傷罷了,不妨事。只要陛下無虞,蓮生便是以身相替,亦是無怨。”
“你這孩子……”凌錚知道他待皇帝一片赤誠痴心,不由得瞟了褚雲重一眼,卻見皇帝一心一意皆在宗赫身上,便在心底輕嘆一聲。又將自己案几上一碗八寶金乳酪命侍從送到季承乾案几上,笑道:
“孤記得你愛吃乳酪,這個賞你。”
季蓮生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許是有些激動的緣故,蒼白的臉色都微微紅了,忙謝過了皇太閣,接過那碗八寶金乳酪,慢慢地喝了幾口。
夜空中繁星似錦,映著莫愁湖層層水波粼光閃閃,臨水的迴廊上,歌舞正酣。侍郎們坐在飛廊上,或賞花聽樂,或舉杯共邀。主樓上,褚雲重一味逗著宗赫說話,凌錚亦與謝仲麟說幾件政務上的事,正其樂融融之時,卻聽一聲悶哼的喊叫,緊接著是哐啷噹一聲——
眾人一驚,回頭看時,卻見季蓮生從輪椅上摔了下來,渾身抽搐著,俯身在案几旁嘔出一灘渾濁的白液。
03。 見血封喉
好好兒的一場合家歡宴鬧出這樣事,實在是令在場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冷眼看著趕來的太醫在給季蓮生服催吐藥灌水急救,凌錚心裡亦不是滋味。
鷹隼般的眼神緩緩掃過季蓮生的案几,幾樣吃食幾乎都還沒有動過,只有那碗八寶金乳酪被喝了一半。凌錚的臉色愈發難看,喚過一名姓陳的太醫,命他檢視一下那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