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震驚、感動、愧疚,甚至還有些藏得極深的自卑,都融在一張臉上了。
我不禁一笑,哈,我對他真的太熟悉了,熟悉到在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情況下,還可以清清楚楚地看透他的表情。
可是……我相信他,我又該怎麼相信我自己呢……
(五十三)
【貳拾肆】
阿邙彷彿再也控制不住了一般,將我擁住,力道之大幾乎叫我無法呼吸,肩膀被勒得生疼。
我看著牡丹,看著他的眼神愈發深沉,聽見他道,“無知。”
“但是,你……能不能解釋解釋關於他說的那個……媧皇水,究竟是什麼?”我遲疑了會兒,還是對阿邙道。
阿邙如同看到了什麼極為可怖的東西一般,猛地放開了我,眼睛瞪起,嘴唇微張,話卻被生生堵在嘴邊上。
我笑,“那個……如果暫時不能告訴我的話……也是可以的。”
我不知道我的這個笑是不是很難看,不過看阿邙瞬間灰敗的臉色,想必……的確不好看吧。
——阿邙這樣的反應,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完完全全地肯定了牡丹剛剛的說法。
不然,他為何如此驚慌?說真的,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
連我自己也不知我這副笑究竟有幾分底氣。
我幾乎是惶恐地等待著阿邙開口,多希望他出口,能說“我現在就告訴你所有東西。”
可是沒有,真的沒有。
阿邙頹然放下手,半晌,方道:“對不起……”
我撇開臉。
——果然他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牡丹眯著眼睛,手一橫,一把刀便深深扎進樹幹中,刀劍甚至已經從另一邊透了出來。他的聲音很低,卻正好叫我聽得清楚。
“田邙,有時候連我也覺得,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田邙”這個名字似乎有種特殊的力量,如同千仞之山,整個地壓在了阿邙悲傷,將他整個人都壓垮了。
我下意識地扶住他,卻發現他整個人的重量都擔在了我手上,彷彿真的沒了一絲一毫的力氣——彷彿這個似乎從我懂事起就一直護著我的人,真的……倒了。
卻是倒在了他自己手裡。
“好,君上不信!”牡丹目光炯炯——
“那我便叫君上瞧瞧,叫君上你,不、得、不、信!”
牡丹一用力便拔出先前被他親手穿透了樹幹的刀刃,橫在胸前,衣袍都在風中獵獵作響,往常的陰柔,此刻似乎都化作了凌厲。
“魏康,你不是想要歡喜世家的秘寶麼?你出來,我看你有沒有本事取!”
聲音被附上了內力,震耳欲聾,傳出很遠。
說完,牡丹便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不多時,四處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伴隨著悉悉索索的草木聲,包圍了這一片地方。
人……太多的人,比牡丹的死士要多得多了,隊伍將這兒圍得密不透風,這些人都著鎧甲,在日光下閃著金鱗似的光,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而我,曾與這群人交手過無數次。熟悉得叫我一見面便看出了他們的身份。
——是久國計程車兵。
隊伍正前方便是魏康,還有……古揚。
古揚一身玄色衣袍,帝王之氣渾然天成,此刻正撫著下巴,意味不明地笑著,目光依次掃過牡丹、我、阿邙,最終停在了魏康身上。魏康落後半步,幾乎稱得上是“乖巧”地跟著,全然沒有“威遠”之名的威風,可沒了古揚,他卻叫人不得不意識到,他是久國的第一名將,久經沙場的威遠大將軍。
是了,他的臉蛋太漂亮,平時氣質太溫文,叫我就要忘了他經歷過多少征戰歲月,血染過多少輝煌。
“哼……”又是牡丹帶著嘲諷的冷哼聲。他毫不示弱地盯著那兩個人,完全收去素日的妖媚之氣,如同一把褪盡浮華,真正出鞘了的寶刀——而不是最初鑲金綴玉的、可笑的菜刀。
我一愣,隨機釋然。
——這才是牡丹,真正的牡丹教教主,江湖裡腥風血雨造就的人物,足以與久國抗衡的人。
“果真不出我所料,我早說過你不會這麼容易叫涼兮落入網中。”魏康輕笑,說的雖是牡丹,卻只看著古揚。
古揚依舊笑得悠然,還順手颳了刮魏康臉頰。魏康臉色僵了僵,卻什麼都沒做。他這個反應似乎切合了古揚心意,古揚臉上笑意深了些,道,“做得不錯。”說完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