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1部分

,蟄過了冬令一季的京都暖了不少。尋常人家到底不比天子居所,芸芸百姓尚未脫得料峭之寒,長安帝宮先人一步得了晴陽嬖暱,春風顧眄,早已卸了枝上玄霜,綠了宮闕周匝,一派肖似羅裾翠娥的粲爛嬈媚。少年天子縱目一番眺覽,將帝宮的景緻一幕一幕採掇入目,渾然不覺此刻自己眸中的深沉傷戚與那個男子如出一轍。

清清泠泠、徐徐而行的風兀地捎來了一陣若有似無的教他無比諳熟的藥草清香,反倒催得他將掉頭去往清心殿的步子邁得頻了些。

這嬌紅半露、香蕊微吐的春''色固然可人,若不能與他同賞,便也不過爾爾了。

恰巧有幾個宮婢模樣的女子在御花園裡玩鬧。

被團簇於中央的一個女子尤為體態婀娜,容色秀麗,而髻上的珠釵、身上的綾羅也與眾女子大為迥異。她一壁唱來一壁舞,腳步輕盈幾若絕塵寰而去。

似一艘艤於岸邊的舟,杞昭駐下腳步看她一晌,微微側頭將隨行身後的梅公公召進身前問話,“這為首的女子是誰?”

梅公公躬身回話道:“回陛下,是兵部侍郎馬開元的表外甥女,名曰‘王嫄’。陛下曾傳召她侍寢於清心殿中,並將她封為了‘才人’。”

“馬開元?朕只記得他是溫羽徵的親信,是個只知見風使舵、阿諛奉承的小人。”望向那美貌女子的目光竟似毫不識得此人,杞昭嘴角一勾,不濃不淡起了個笑,“不過朕的身旁也需要這等口舌抹蜜的小人。倘使終日只能面見那些口懸禮教的諍臣,這皇帝可就當得太苦了。”

王嫄唱的是她的家鄉小調,唱詞聽不真切,僅可依稀聽出與“求仙問藥”相關。少年天子凝神聽了聽,俄而又問:“她在唱什麼?”

“她是在祝禱陛下長生不老,萬壽無疆——”

“誰稀罕長生不老,誰稀罕萬壽無疆!”本為祝頌之言的唱詞莫名惹得他心浮氣躁。杞昭忽而面色一沉,揚聲一指那王才人,對宮人嚷道,“不准她再唱了。再唱就剜去她的舌頭!陳詞濫調,惹人厭惡得很!”

少年天子突如其來的勃然色變,嚇得那些宮婢花容失色,一個個跪伏在地,連呼“恕罪。”

杞昭自己也是一驚,他當然知道這“善不知彰,惡不知癉”的暴戾無常與那些遺臭青史的暴君愈靠愈攏;也知道這倫常與廉恥堆砌而成的廣廈一旦坍塌,足以將他的千秋基業完全摧毀堙沒。

溫商堯原已好了些的,可一聽聞女兒殞身於逃亡途中,竟又咯血難止。這些日子屢召太醫,結果卻不知是否他們一概中了“人云亦云”的毒,竟異口同聲地咬定他“命不久矣”,恨得他一再令下,將那些無用之人一再拖出去斬殺。於太醫們的哭喊求饒聲中,少年天子似也聽見了朝臣士子們的倡論撻伐——

大周開國百年以來,清心殿從來都是帝王寢宮,除卻天子與受得天子傳召的妃嬪,怎可有別的男子居入?有人揣測說他們情愫非常,更多的人則認定他們本就為親生父子……

他有些發怔地步入清心殿中,卻發現溫商堯並不在宮中。

“醒了?”一張始終陰霾板起的臉孔頓現出拂曙似的暖光,杞昭喜色難掩,忙將侍候的宮人喚來詢問,“國公現在何處?”

“國公命奴才取來嶄新服靴,許是……許是回府了……”眼見少年天子驟生怒色,幾個宮人立馬跪伏在地,連連叩頭道,“國公他要出行,奴才、奴才們萬萬不敢阻攔……不過晉公公機靈,且隨著一起去了……”

長安百姓不懼春寒。出得朱雀門,鑼鳴鼓沸與狎語笑鬧的喧騰便一映眼底。

無論干戈將起還是朝堂動盪,似總也與這群質樸的百姓無關。他們全然感念於少年天子祭天告神時的熱淚盈眶,他們相信年少而俊俏的皇帝擁有一顆無比寬仁而憐憫的心,正為他的子民屢受苦難而叩祈上蒼。

一個小廝模樣的少年一路跟著一個身披氅衣的男子,語聲又輕又快地喚著,“國公。”他心憂切切地說,“國公若要離宮,何不命奴才去備一頂御風的轎子。倘使國公為這春寒所傷,陛下定會要了奴才的腦袋。”

“雖說溫某‘冰齒相從發已班’,倒也不至於弱柳扶風。”男子帶笑著揶揄一聲,仍款款而行,道,“宮牆之外,便是風也教人更舒爽些。”

見對方不時以手掩口輕咳,少年的目光便難以自控地落在了那隻屈起五指的手上——怕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般漂亮的手。骨節修狹帶力,白似毫無血色,晉汝不由想起了那隻探出床幔緊扶床稜的手,想起那黃帳上一波一波撩起盪開的旖旎波紋,想起那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