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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來。

無論是做世子還是當階下囚時候都沒有過的煩躁!

原來當王是這麼痛苦的!

他冷笑,回房,心底卻始終糾纏著那個念頭。

——我,越王勾踐,會怎麼死呢?

他卻不知,他這一生僅僅為了活,就要付出太大的代價。

第二十七章 寂?滅

1

秋雨連綿。

這屬於江南的雨一下起來,彷彿就沒有停了的時候。

因為雨季的關係,陸路難行,吳王闔閭的靈柩被從水路運回闔閭大城。

靈柩入城那一天,幾乎全城的人都來到水門邊迎候。從盤門的水道兩翼展開的,是綿延數里的黑色人群。低低的啜泣聲在雨中聽起來,有著奇異的寧靜感。

僅僅在半年前,同樣的人站在同樣的地方,為了迎接同一個人。只是,那時候,他活著,現在,他死了。

承歡扶著靈柩,眼看著盤門越來越近。只為闔閭大城落成之日而開過一次的水門,今日,為了迎接它的王歸來,而第二次開啟。

他看著伍子胥修長的身影站在岸邊,隨著船的接近而接近。他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眼睛因雨水而刺痛。

那身影的伶仃感,讓他呼吸維艱。

在愈來愈細密的灰色雨簾中,那天青色的身影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已經站了一百年的幻影。沒有一個人,僅僅是一個身影,僅僅是一個身影,就有這樣的慘惻。他很奇怪為什麼這身影還能筆直地站著,沒有破碎。

闔閭大城得回了它的王。

伍子胥輕輕地將雨水從靈柩上拂去。

衣衫為之盡溼。

他揮手讓所有人退下。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讓人把靈柩抬進自己的府邸。但是,也沒有人質疑。

因為末支帶來了闔閭最後的命令。

——一切善後事宜,交由伍子胥來完成。

承歡想走,卻被他叫住了。

這是承歡第二次站在這裡。

第一次,是伍子胥請求他去愛闔閭。

現在承歡一想起這句話,心底就有一道傷痕,被暴烈地撕開。

伍子胥看著他。

他也看著伍子胥。

雨下在秋天的江南,淅淅瀝瀝,無邊無際,帶著一種讓人窒息的辛酸和平靜。

伍子胥垂目,說:“跟我來。”

承歡就跟上去。

他跟著他來到書房,他很奇怪為什麼伍子胥會帶他來這裡。

伍子胥伸手指一指案几前,說:“坐下。”

承歡就坐下了。

伍子胥又說:“看看周圍。”

他抬眼看向四周,只見壁間層層疊疊的,都是竹簡。

伍子胥伸手,剔亮了燈火,微微一笑說:“我生平所學,都在這裡。你耐心地讀,幾年以後,必有大成。”

“我……為什麼?”承歡忍不住問。

伍子胥卻沒有回答他的話。

他一拍手,一個蒼老的家人,畢恭畢敬地走進來,垂手站在一旁。

“這是我的管家伍凡,很可靠的人。”伍子胥淡淡地說,“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問他。”

承歡茫然點頭。

“可是,究竟為什麼……”

伍子胥低頭看向他。

承歡一看他的眼睛,腦海裡忽然想到,這雙眼睛死了。

這不是闔閭臨死前那帶著些微快樂的閃光的垂死的眼。這是一雙依然在睜動的漂亮眼睛,瞳孔透明,色澤淺淡,睫毛纖細。帶著深深的恍若一夢的深情。但是,這雙眼睛死了。

這比什麼都讓承歡感到痛,突如其來的劇痛。

“過一會兒,會有人來找你。到時候你就明白了。”伍子胥低聲說。

2

他頓了頓,又問:“他……臨終前,說什麼?”

承歡立時知道他所指的“他”,是誰。

“可惜,不能回去見你了。”承歡一字一聲地轉述闔閭的話。

每個字都敲在他自己心上。

伍子胥聽了,默然良久,苦澀難言地笑了笑。

“我一直想,維持著平衡。”他說,“吳國和楚國,吳國和越國,我和闔閭。”

承歡不解。

“需要維持著平衡,有些東西才不會破裂。”伍子胥細聲說。他的聲音忽然失去了原本的深沉音色——那種深深壓抑著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