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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從床尾到窗戶,三尺。

而鎖住他的鏈子的長度,僅二尺三寸。

闔閭心中暗笑。

——看你能怎麼動!

而後他看到承歡伸手,不帶一點聲息地,抓住了眉邊的銀環,撕扯。

彷彿那環並不是鑲嵌在他自己的肉體上。

承歡能感覺到面板和血肉被猛然拉起,到了某個臨界點,猝然撕裂。

他甚至可以聽到面板向周圍綻開的那一聲聲響。

他收回手,呆呆看著手心裡的銀環,片刻以後,才意識到,疼痛。

疼痛和血一起,在片刻的延遲後,洶湧地湧上來。

他立刻扔掉那個環,伸手捂住眉邊的傷口。

銀環帶著鏈子,接觸到地面,輕微地跳動了一下。

雖然疼痛導致身體的顫抖,另一隻手心裡,還是穩穩地停著那隻蝶。

闔閭心中一動。

鮮血總是能引起他體內奇異的躁動。

但是他壓抑著,不出一點聲音,繼續注視著。

他內心不由得有些欽佩承歡。

傷人帶來快感,被人傷帶來痛楚,有時二者也可以互換。

但是承歡的自傷,又是因為什麼?

他忍不住伸手觸控自己的眉邊。

自己撕扯開自己的這個部位,是什麼感覺?

他看著承歡走到窗邊。

深深吸了一口氣。

地面上留下一條斷續的血點組成的線條。

那應該是很疼的吧,闔閭竟然有些微微的出神。

——小看了他。

他看見承歡把半開的窗一下子,大力地推開。

窗欞上的殘雪,撲簌簌地落下來。

連雪的味道,也是特別潔淨的。

他看著承歡頓了一頓,翻過窗子,跳了出去,手心裡還捧著那隻蝶。

闔閭微微一笑,沿著門口向外走去。

他可不能跟著承歡跳窗。

沒關係,這宮室庭院,他都很熟悉。

他很方便就能找到那個小傢伙。

沿著雪地上的血跡,他很快在庭院中找到了承歡。

他靜靜看著承歡四處走著,終於找到一叢在屋簷下長著的、沒有積雪的植物,小心翼翼地,將那殘蝶放了上去。

然後,笑了一笑。

雪光映著他的臉,這是個純然孩子氣的笑容。

像小孩得到甜蜜的糖,連瞳孔都是閃亮的。

闔閭忽然感到一陣怒意,從腳底竄上來,一直到頭頂。

在他來得及把這怒意發洩出來以前,承歡忽然回頭,直視著他。

他這才發現承歡赤著足。

腳踩在雪地裡,眉邊的血還在滴著,衣衫也單薄得不成樣子。

但就是這本來狀極狼狽的少年,此刻卻站得筆直地,甚至帶著兩三分驕傲地,直視著他。

這是他們第一次站在同一高度上,互相凝視。

闔閭是個極度驕傲的人。

眼前這場景,卻讓他有挫敗感。

他手握著“莫邪”的劍柄,靜靜看向承歡。

這小子,已經流了不少的血吧。

承歡覺得有些暈眩。

血流到眼睛裡了,看起來,眼前的王者也浸在一片茫茫的血色裡。

——很適合他,不是麼?

他伸手撈起一把殘雪,惡狠狠地,將眼睛上的血擦去,然後按在傷口上。

闔閭開了口。

“為了一隻蝴蝶,值得麼?”

承歡愕然。

闔閭幾乎是用平心靜氣地,甚至帶點惋惜的口氣,對他說話。

他很快回答:“值得的。”

闔閭沉默,然後,非常輕微地,笑了笑。

“我有個叔叔。”他說。

承歡完全不知道,為什麼闔閭竟然這樣饒有興致地和他講起故事來。

“他叫季札。”闔閭又補充,同時眯起眼睛,看著承歡。

——這個小傢伙還能站多久?腳都凍僵了吧?

他繼續緩緩說:“在我很小的時候,一次,抓到一隻蝴蝶。”

——看他還能站多久。

“我撕了它的翅膀。叔叔經過,訓斥了我。”闔閭停了停,“講了一堆仁義的道理給我聽。”

“他和你講這些真是白費。”承歡說,末了,牙齒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