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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大王愛怎麼想,就怎麼想罷。”

闔閭凝神看著他,半晌,冷哼一聲。

“大王登基以來,這是第六次刺殺。”伍子胥忽略了闔閭那尖利的冷笑,繼續說下去,“前五次,一共有十三名侍衛為保護大王而死。”

“你想告訴我什麼?”闔閭揮揮手,趕走了醫者,轉頭問。

伍子胥說:“我只是陳述事實。”又說:“他沒事了。比起那十三個為大王獻身的侍衛,他算得上幸運。”

闔閭側頭看著他。由於他半躺著,要看清伍子胥,就需把頭仰起來。這一仰首間,從頸到肩的線條立刻繃緊了,現出一種絕倫的妖異感。

伍子胥避過眼睛,淡淡地說:“大王,您的衣服亂了。”

闔閭依然斜斜挑著眼,看向他:“那你幫我理好吧。”

伍子胥愣了愣,俯身下去。一縷頭髮垂到面前,他隨手撥了撥,把它掠到耳後去。但是頭髮又順著他俯下來的肩頸而飄垂下來。他索性不去管它,只伸手輕輕攏上了闔閭的前襟。

闔閭忽然捉住他的手,呼吸軟軟地吹在他耳邊,輕聲說:“不要動。”

伍子胥的身體立刻僵硬了。

闔閭卻只是伸出手,指尖輕柔地破開他額前的垂髮,向兩邊分開,掠上去,梳理了一下,而後幫他攏在耳後。

這些動作他做得極其輕巧,指尖擦過的細微觸碰猶如羽毛般柔。他的手指在對方的頭髮上面停留了很久,才戀戀地收了回來。

他抬起眼,很柔軟地笑了一笑,悄聲說:“這樣就好多了。”

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伍子胥只覺得自己從指尖到髮梢,都有一種疼痛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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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歡再度醒來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

身體醒來而神智仍依依地眷戀著睡眠的時候,他覺得有一種意外的輕鬆。

他並不覺得自己是昏迷過去了,因為剛才的沉睡實在非常深,非常沉,多年來他都沒有擁有過這樣深沉黑甜的睡眠。

連一個夢都沒有。

等他完全清醒了,才發現自己為什麼有這樣輕鬆愉快的感覺。

他沒有夢見姐姐,也沒有夢見其他家人。

等他醒悟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對自己產生了瞬間的刻骨的恨。

他披衣坐起。

背上仍獵獵地疼痛著。

那是被刺客砍了一劍的痛。

他記得很清楚,是闔閭把他推到刺客面前,用他的身軀阻擋了刺客的攻勢。

但是他卻不恨闔閭。

也許是因為,如果闔閭沒有犧牲他,而是保護他的話,他已經滿載了過多感情的心裡再載不下這沒來由的愛護了吧。

他沿著狹長幽深的迴廊向外面走的時候,弧形的迴廊給了他奇妙的錯覺,彷彿在走一個永遠走不完的迴圈。

還有點微微的發燒,以至於他看見的一切都如在夢中。

他看著士兵從宮苑中的西殿衝出來,拖著一箇中年人,一直拖到庭院中。那中年人頭上的長冠脫落了,衣襟也被撕扯得不成樣子,連滾帶爬地號叫著:“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承歡有些木然地看著這一切,直到闔閭那黑色的高挑身影從正殿門口出現,才下意識地把身體往廊柱後面掩了掩,繼續看著這一切。

闔閭緩緩走下長階,一直來到滾落在地的狼狽的中年人面前,低頭看著,冷冷地笑了笑:“別來無恙,寧陵君。”

被叫做寧陵君的男人抬頭迷惑地看著他,忽然眼睛亮起來,撲上去匍匐在闔閭腳邊,聲嘶力竭地叫:“大王,冤枉,那些刺客不是我派去的!”

闔閭冷冷看著他,語調輕柔地說:“你怎麼證明?”

他頓了頓,又說:“寡人說是,那便是了。”

寧陵君被拖下去的時候,手指一直死死扒著地面號冤,以至於地面上留下深淺不一的十道血痕。雖然是夜晚,但庭院中的燈火卻十分明亮,那些血痕看起來彷彿已經深深印到了石頭裡面,大約再也不會消逝。

承歡覺得有些暈眩。眼前的庭院和外館那屍橫遍地的場景重疊起來,這華美無比的宮殿也只不過是一片大一些的墓場。

他看向闔閭,闔閭一直低頭看著庭院中,直到他身後的黑暗裡出現一個白色的身影。

伍子胥越過闔閭的肩頭看著庭院中的一切,而後他說:“寧陵君是無辜的。”

闔閭沒有回頭。

“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