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天還沒有亮,越國勾踐就匆匆去了你的府上,逗留了一個多時辰才離開。我想,你們該不是就著大雪賞梅花這麼簡單吧?”闔閭冷冷地問。
伍子胥沉默半天,反問:
“王既然不信任我,何必多問?”
闔閭的眼睛徐徐地轉過去,定定地看他。眼角微微上挑,在豔色裡,化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冷。
“我從來沒有奢望過,你會一生一世忠於我。”
他好看的眉目映著雪光,愈見邪氣:“你是怎麼說服承歡的?我本以為他是來殺我的!”
“他本來的確是回來殺你的。”伍子胥淡淡說,“勾踐告訴了他,他姐姐的死。他本來已經抱著必死之心,想在床第間刺殺你。”
“那為什麼他在回宮前被你帶走一夜,回來就改了主意?”闔閭追問。
伍子胥斜眼看他。
透明的眸子不帶著任何喜怒,機械得彷彿人造物一樣:“昨夜如何?”
闔閭沉吟一下,回答:“難以言喻。”
伍子胥牽動一下嘴角,像是笑了一笑。
“我只告訴他,他的姐姐妙姬愛你。無論你用她待客也好,使她發瘋也好,她都是甘願的。”伍子胥淡淡說,“還有,作為吳王,很多事,你不得不做。”
“妙姬?”闔閭皺眉。
這個女子的音容,他早已忘懷。
如果不是因為承歡,他亦不會想起她來。
“是的。她愛你。”伍子胥伸手,指向自己左邊鎖骨位置,淡淡說,“如果你還記得。”
闔閭猛然抽了一口氣。
他忽然出手,抓住伍子胥的肩膀。用力之大,使對方向後面倒了一倒,整個上半身靠向欄杆處。
衣領綻開的地方,隱約可見鎖骨上,一道白色傷痕。
雪花靜靜飄下來,粘在伍子胥的頭髮上,瞬間化掉。
“是那個女人!”闔閭咬著牙,一字一聲地說。
伍子胥竟然笑了:“你記性這麼差麼?”
闔閭冷冷回答:“自從她傷了你,我就不想記得有關她的一切!”
伍子胥站起,伸手拉好衣領,說:“她只刺我一刀,你卻殺了她全家。”
“人命本就如同草木,強權者可以隨意踐踏。”闔閭冷冷說,“你不會無知到要以這些為理由,讓我善待承歡吧?”
“承歡的一切,都應由王決定。”伍子胥淡淡說,“臣怎麼敢僭越,替王決定王要如何對待這個人。”
闔閭低目,忽然詭異地笑了。
“我說,你如此苦心化解承歡的心結,又把本王送到他手上——你,是在用他代替你自己麼?”
伍子胥還來不及回答,闔閭擺手:
“當然不是,你怎麼會如此無聊……”
他負手,向內庭走去。
“跟我來,有東西想讓你看。”
伍子胥靜靜抬目,看向他的背影,忽然一笑,無聲地說:
“如果我說是呢?”
九
他的話,闔閭聽不到。
未說出口的話語,等於不存在。
伍子胥抬目看著飄臨的白雪,忽然覺得有些冷。
他輕輕搓了搓雙手,才走進了內室。
闔閭正在看著一柄長劍。
伍子胥知道,他對劍的痴迷程度,可謂極深,於是靜靜站在一邊,等著。
闔閭凝視劍身,眼光柔和如水,說:“我就是想讓你看看這柄‘莫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