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小小的不悅,總好像我倆之間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阻隔了。
我們到了綢緞莊,夥計出來看見沈金銀,忙不迭點頭哈腰地招呼:“公子好,公子好。”
沈金銀衝我使個眼色,手往臺前那麼一指,道:“今天本公子大發慈悲,這些緞子任你挑來做衣服,一文不收。還不快點謝謝我?”
看他的神情,好不得意。
“多謝公子。”
我道完謝,回頭去瞧花花綠綠琳琅滿目的綢緞料子,每一匹都是高檔貨,細緻潤滑,閃閃發亮,直叫人看得眼花繚亂,難以抉擇。
沈金銀見我無從入手,隨手揀起一塊來擱到我身上比劃:“嗯,這塊不錯。”繼而回手又拎起另一塊,“這塊也挺好,都包起來好了。”
我看他拿了一塊又一塊,不知究竟打算給我做幾件新衣,忍不住出聲叫他:“沈金銀。”
“幹什麼?”他回頭來看我。
我擠到他身邊去,兩眼瞧著夥計給我們剪綢緞,一面小聲道:“沈金銀,這裡的料子是挺好,不過綢緞不耐穿,有沒有粗布可以做衣服的?”
沈金銀聞言,像是遭人侮蔑了一般,一掌打在我胸口,瞪起眼珠,滿臉孺子不可教的神態,難以置信地開口道:“你這窮光蛋!我好心帶你來綢緞莊,你居然問我要粗布!”
他的大嗓門引來那頭夥計的注目,沈金銀即刻扭頭吼回去:“看什麼!都別剪了,把緞子給我收回去!”說罷,一把握起我的手,拉我到綢緞莊後頭的院子裡,見著一個夥計就問:“最近有沒有新到的好貨?要結實一點的料子。”
夥計說:“剛到了一批新貨,我帶您去看。”隨後一轉身,引我們來到卸貨地點。
我被沈金銀拽進去,看見一箱一箱的緞子正源源不斷自外頭抬進來,夥計們跑進跑出忙得很,沈金銀只是隨手開啟一個箱子,揀出兩匹料子到我面前,說:“你自己摸摸看,我家賣的都是好貨,不比你穿的那些破布差到哪裡去!”
正說著,外頭進來一隊人,帶頭的一男一女走路穩穩當當,很有一點底氣,我就覺得那兩人瞧著似曾相識,於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看。沈金銀見我注意力沒放在他身上,奇怪地順著我的視線回過頭去,才看一眼,身子就僵住了。
那頭那個男人大步踏過來,一眼正瞅見這兒的沈金銀,動作也是一僵。
隨即,兩人不約而同大叫一聲──
“是你!”
“是你!”
男人反應極快,話才出口,右手便從背後抽出一把大刀,颶風一般往沈金銀頭頂上劈了過來。見狀,我幾乎是身體自發衝出去的,一下擋在沈金銀前頭,兩手高舉過頭,瞄準時機,左右相合,牢牢將那刀刃按在自己手掌之間。
就聽耳旁響起夥計一聲遲來的問句:“鏢頭,原來你認識我們家公子?”
男人聞言,與沈金銀同時呆愣了一下,轉眼瞥對方一眼,張嘴異口同聲道──
“不認識。”
“沒見過。”
這時,我終於記起,原來面前這隊人就是我們當日在荒涼古道的茶攤面前打劫的鏢隊。他們千里迢迢護送的,原來正是沈金銀自家的綢緞。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
後來,沈金銀為我挑了幾匹結實的緞子,帶我出了他家的綢緞莊,回到沈家,又找來裁縫,當場給我做新衣。
沈金銀樂滋滋地瞧我任人擺佈地量手腳長短、腰寬胸圍,他自己心滿意足地趴在床頭喝茶嚼甜點,好像很開心的模樣,間或還從床頭跳起來,塞兩個核桃幹到我嘴裡,問我:“好不好吃?”
我尚未把那核桃乾嚥下去,就聽外頭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進來稟報說:“夫人請少爺去。”
沈金銀答:“知道了。”回頭又給我嘴裡塞了一個核桃幹,拿手拍我的臉頰,說,“我馬上回來。”
結果他一去就是大半天,我的兩件衣裳都做好了也沒看到沈金銀的影子。於是無所事事地換了新衣靠在窗邊發呆,遙望園子裡碧波盪漾的池塘,一直到夕陽西沈,才聽見遠遠的響起一聲沈夫人高昂的呼喝──
“金銀!你給我站住!”
不一會兒,清脆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大門啪地被踢開,我回過頭去,就見沈金銀滿臉煞氣地闖進來,隨後又猛力合上門,上了栓。
“怎麼了?”我問。
沈金銀不語,大步走過來,到我面前的時候停下,兩眼瞅著我的眼睛。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