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嗔道:“世子爺,你可別說反話洗涮咱。”
接下來無的放矢的數十箭不是落在弓兵周圍,就是離夜斂塵十萬八千里。圍觀計程車卒心驚膽戰,按著頭盔屁滾尿流躲來躲去。遊念錦則看得哈哈大笑樂在其中。
眼看鹿皮筒裡還有最後一支箭矢,遊麟掂起對他而言過輕的一石力弓,指腹拂過繃緊的桑弦,風聲輕發弓弰略彎,黑漆箭矢不偏不倚貼著夜斂塵的耳根放空遠去。滿臉血汙的夜斂塵動了一動,戾氣橫生朝他看來,漸漸的似認出了他,目光略緩,流露出幾分安撫不捨。
待入夜回了王府遊離行轅處,遊麟才從空茫的心境中回過味來。他一會兒惆悵,一會兒酸澀,渾身難受。他很喜歡夜斂塵的性子,相處的久了,又覺這個人命途多舛固執得可憐,不覺心疼忍讓。要說有多愛,也談不上。只是一門心思要對這個人好,讓這個人高興,讓這個人留在自己身邊。他本就無羈無束,嗜好嘗試新奇,因而情動之時,甘做下方,賣人情買人心,或許。他喜歡看夜斂塵為自己糾結的神情,喜歡以退為進將夜斂塵逼到窮途末路。他總是將喜歡掛在嘴邊,卻又時不時將之和利害關係牽扯,滿口大話,卻從未給過切實的承諾。說到底,他覺得,這和喜歡一隻貓喜歡一隻狗沒什麼不同。喜歡,所以逗逗它,偶爾逗過了頭,玩死了,也沒什麼。
可現如今玩過了火,他突然覺得不舒服,很不舒服。回想在一起的日子,夜斂塵真的對他很好,即便是識破了他的謊言之後…雖然生氣,但實際上依然對他好為他想。
“我是怎麼樣一個人,”遊麟鬱悶至極犯嘀咕,“你怎麼會看上我。”
遊離邁門進來看到的景象就是,遊麟攥拳落血神神叨叨,地上全是各種陶瓷碎片。他以為是為了泉城的事,沉默半晌道:“三哥,這幾年我盯著九門提督斯無邪,在泉城知府那條線上安置暗樁,收集罪證。此次泉城失火必有內情。今日我已修書一封讓人送往,不消幾日便可水落石出。”他不怎麼會安慰人,這番推心置腹的話,已極為真誠。想想又猶豫著補充:“其實,四哥的死……”
遊麟滿腦子都是夜斂塵抬頭那最後一瞬的目光,哪還有心情聽這些。他按住遊離的肩,打斷道:“好,三哥我知道,你是真心對我好。你人不錯,知恩圖報,心懷家國天下,又能忍人之不能忍,很適合紹承大統。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三哥只求你一件事,別為難大哥。”
“……?”遊離聽這話透著古怪,警惕地要往後退。
遊麟左手已旋至他風池穴,右手在人迎、膻中兩處穴道迅疾一劃,他便癱軟在遊麟懷裡。遊麟將他攔腰抱起放至錦榻,見他還不肯閉眼,笑著埋頭吧唧一口,得瑟道:“警惕也沒用~”笑容一斂,他低聲認真道:“運河之事量力而為,金陵不可久留。對了,隔日若有人要你指認屍骸,記住,死的不是遊麟,只是個扮成小倌的刺客。火燒便可,若不能,想辦法弄花這張臉。”
遊離怔怔看著遊麟,清俊的面容依舊神情戲謔,止將萬千悔恨付之一笑。這般久違的篤定又狂傲的神色,很快就隨門關燭滅黯淡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忍心虐老三是怎樣。這皮孩子感情方面其實很遲鈍……昂
大鬧金陵
夜涼如水。遠處深巷傳來二更擊柝聲。金陵王府西鄰江東渡口,細聽秋風,鷺洲漁船槳櫓之聲猶可入耳。而江寧軍駐防的舊皇城在金陵極東,其間賈寮居舍浩如煙海,在月迷津渡的霧夜中,難以辨清。
遊麟依舊身著玄底盤金箭袖,使出“燕子抄水”的輕功掠簷過壁,自是不動片瓦如履平地。待行到玄武湖畔,大霧瀰漫,實在摸不準身在何方,他避開巡邏計程車卒躍至湖心小島,腳蹬離地手抓佛塔簷角,平攀直上九層塔剎。此時雲裂月出,風疾天低,俯瞰萬物皆微。極目燈火通明的前朝皇城,依舊遙遙藏在東南方霧靄之中。
他琢磨著不對勁,與世子同往時並未走這久。他早記下了沿路牌匾,憑輕功腳力,自然比穿街走巷的馬車快許多。為何囚困著夜斂塵的破皇城,長腳了似地始終在遠方的夜霧裡?
……遊麟武功雖好,江湖閱歷卻極淺。殊不知,迷障乃是奇門遁甲佈陣之兆。
金陵城在此朝初期為兵燹荼毒,半盈樓闕化為廢墟。彼時負責按圖復原的石木匠為夜隱幫滲透,暗中動了手腳,挪了花草樹木的位置,又運用八卦易理、五行相生相剋之術修葺樓臺,造了“煙鎖迷陵四十八景”。亦根據外十三內十八城牆無數藏兵洞,將“千面搜殺陣”等等險惡的陣法機關融入其中。平常倒是無礙,一旦夜間來了不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