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刀的意圖,而遊離有什麼意圖,必定是十拿九穩才會下手,搞不好,這悶葫蘆從去年戶部行走就打江南主意了。這與他想玩轉刺客橫行的金陵的目標一致。所以他倆貌離神交,陰謀陽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
“……”悶葫蘆小九默默看著要“和他玩”的狼虎三哥,倒退了一步。
遊麟興致勃勃道:“我們就玩‘爺你來抓我呀’的遊戲?”
遊離聞話,旋即進入眼觀鼻鼻觀心的禪境。
遊麟悻悻改口:“那你意欲霸王上弓,我守身如玉倉皇逃竄,何如?”
遊離抬眼,靜水流深道:“三哥,扮相不符。”
“小九……你這是嫌棄為兄不夠如玉麼,”遊麟捏了一把遊離的薄臉皮,好似折中權衡了一番,拿嬌道:“就第一種玩法罷。”
遊離立身如竹攝著直裰,微微蹙起眉宇思索。
他總覺得,這次三哥玩得太過火。即便是“熊虎途窮,來伴麋鹿卑棲”,也未必非得折辱到扮作小倌的地步,讓江寧將軍常銳之子揩油親褻。向來藝高心縝的嫡出三哥,如此不計身家急功近利,想要夜探王府,為哪般……
他驀地想起遊琴為情赴火之態,與今日三哥的無理取鬧,竟神似。他回身看看遊麟,老實巴交道:“三哥,孟浪之色,我放不開。”
遊麟沒料到遊離沉思半晌是這麼個交代,噗嗤一聲,捧腹笑道:“九爺,我真真服了你了——”說罷,他攻其不備吧唧一口,扭頭蹦躂到一射開外,極春潮盪漾地放聲嚷嚷:“九爺~我在這兒~來抓我呀~~”
“……”遊離聞話,奔赴刑場般,在府丁詭異的目光注視下,漠然同手同腳跟上去。
兩人在金陵王府裡繞來迂去,穿廊過道,驚潛一池錦鯉。旋即從正殿跑到後殿,剛讓府庫的侍從攔了,又摸到廚廄罩樓雞飛狗跳。東西兩路十四院跑遍,遊麟拐過內眷窄巷,忽瞧見一處以水隔開的青碧寢宮,門前竟有四個侍衛看護,而左右兩隊巡邏來回,防備甚嚴。
遊麟心念一動,止聲斂息避開簷角燈籠。施展乾元經裡“潛龍貼淵”的招數,柔身矯若遊龍悄然貼過蒞水後牆,繼而扒住窗欞,催發內力融開紹鎖銅閂,一翻而入。裡頭黑漆漆一片,兩列百枝燭臺奉著新燭未點,屋子裡瀰漫著龍誕香和藥味。藉著外面的微光,他摸至榻前。榻下有鞋,帳縵嚴垂,卻不聞榻中人呼吸之聲。
遊麟俯身摸了摸柔軟的虎皮褥子,手指正要劃開帳縵,又一不速之客輕掠直入,朝這邊瞻顧片刻,踱步而來。待看清來者是遊離,遊麟便撩起帳縵要他同勘。
遊離耳力極好,也聽出榻中沒有動靜。此時與遊麟對視一眼,再看將進去,果然空空如也。兩人各自打小算盤沉默片刻,原路退了出去。遊麟將變形的銅閂合掌一搓,又融回鎖上。
遊離見遊麟徒手鑄銅,不覺道:“三哥……前年親藩宴,龍盤攢盒鎖起來的八品乾果蜜餞,不翼而飛……”
正作奸犯科忙活著的遊麟覷了遊離一眼,端起兄長架子道:“添什麼亂,一邊玩泥巴去。”
遊離自覺失言,默默退至暗巷望風。不卑不亢的小模樣,無端委屈幾分。遊麟見他知錯能改,回到他在王府行轅處後,又熱絡攬著咬耳朵道:“九弟你也看出了,那鎖可是從外頭鎖上的~”
遊離清楚遊麟的言下之意:他這三哥疑心金陵王染恙是假,金蟬脫殼是真。這倒與他來之前猜測一轍。他與遊麟在戶部行走時,查出江南一帶,減稅免稅近十年,而大量賑災款項也斷斷續續派到此地有近二十年之久。若說是地方官員謊報誇報災情,三年走馬卸任勢必不能如此瞞天過海。而唯一久鎮此地又有權有勢的人物,唯金陵王而已。可他來之後,曾探望過金陵王,這王叔是真的病入膏肓慘不忍睹……
“三哥,你如何料定王叔不在?”遊離虛心請教。
遊麟一笑,爽快賜教:“猜的。”
“……”遊離淡眸裡罕見的求知慾,如此這般被遊麟無情摧毀。
遊麟前夜操勞,這會兒幹完正事只覺腰臀發酸。便往床上一仰,閉目伸腳要遊離為他脫鞋。遊離不但照辦,而且還讓人打來熱水,蹲下試試水溫,躬親給遊麟洗腳。這種舉一反三的勁兒,終於把遊麟打動了,他讓遊離揉捏得舒服,一哼哼含糊答道:“熬鷹去了罷~”
遊離聞話,神情由淡如止水,變成一頭霧水。他等了半晌,沒聽見個下文。抬頭端詳,遊麟四仰八叉躺著,睡得微鼾酣沉。他悶了一會兒,只當藏屍,畢恭畢敬將遊麟掖進被裡,自個也和衣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