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華服,端著公主的肅容叫宿昔與她一同出府去看,宿昔卻只顧讀兵書,不多做理會,公主自持身份,不對他訓斥,只站在門前,一遍遍哄著等著,門外遠遠的火花映亮了她的臉。
當時不覺得什麼,現在想起來,真是一個母親不禁意的真情流露了,她想與孩子在一處,孩子卻不懂,總要拂她的意思,那時她說的話如今想起來,讓宿昔覺得有點難過,又有點可憐。
遲譽就像那時的母親。
表面裝著不在意,語氣眼神都是平穩的,然而說得越來越多,漸漸充斥了哄勸與哀求的意味。
真是……太讓人難過了……
“我又何嘗不想一直這樣陪著你。”他輕聲道:“遲譽,我捨不得你。”
遲譽不說話,只安靜的側著臉聽他說。
“如果我只是宿昔——”他喉間哽了一下:“可我不止是宿昔……你明白罷?陵苑與你,勢必要做出一個抉擇——”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他說著,輕輕笑了一下,那笑有點苦澀,讓遲譽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脫口而出想說我會等你,你可以隨便待在你想待的地方沒有關係,但是他不能,他不能用他和宿昔的一生來賭,他不知道在宿昔心裡他和陵苑哪個分量更重,他拿捏不準,沒有底氣。
如果他說了,宿昔真的——再也不回來了怎麼辦?
雖然宿昔說過會回來,到底能不能相信他,畢竟對於情愛之事,宿昔從來是不懂的…
曾經連“同心同德”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後來詐死,騙虎符,兩軍對持……不是都半點不手軟,半點沒猶豫嗎?
宿昔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遲譽一驚。
宿昔對肢體觸碰向來有些牴觸,總覺得是遲譽冒犯輕視了他,相識多年,真是少有他主動親近的時候。
“宿昔?”
“我放不下陵苑,也放不下你……”宿昔斟酌了一會兒,認真道:“你等著我,我一定會回來,遲譽,我會回來,但你一定要信我。”
彷彿被牽引著身體,遲譽點點頭。
“你曾與我說過一句話,現在我答應你,你要牢記,宿昔非冷心冷意之人,必不負你。”
他握住遲譽的手掌,緩緩加重力道:
“願同心同德,永無相欺。”
宿昔說著笑起來,笑意清淺而透徹,沒有半分欺瞞哄騙,乾淨得彷彿他們初見時一樣。
那笑容是給他一個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覺得這裡就可以結局了……
☆、歲歲常見樑上燕
宿昔到了碧袖樓,便有死士候著,走水路回了陵苑。
紜娉與他一番交談,是不會再與他回去了,一人打點行囊,不知去了何處,那時正是日落黃昏,夕霏照得整個水面都成了紅色,襯著她一身紅裙,明豔得仿若他們當年初次相見時一樣。
然而已經過去了經年。
那時他們都還是初長成的年紀,相互談得來,是難得的知心人,在軍營沙場同進同歸,後來祖王后賜婚,雖是側妃,卻也風風光光嫁進郡王府,誰知那之後反而逐漸生疏…走了這麼多年回頭看去,只見來時路霧靄沉沉,模糊不清,恍然間什麼也看不真切了。
從此後各安一隅,漸行漸遠,長路漫漫,永不相見。
這也是…最好的結果。
身側暗衛來回稟,宿昔收起望向遠處的視線,擺了下手。
“就這麼辦吧。”他說。
“先回郡王府,王宮…等幾日再去不遲。”
若是遲譽在側,定知道他是不敢踏入富麗宮殿,不敢面對同父同母的幼弟,然而遲譽什麼都不會說,只會體察到他的心思,無聲的守著他,無聲的寬慰。
可惜遲譽不在這裡。
唯一的一個知己,也不在這裡。
“紜娉已經解了你們身上的蠱毒,送我回陵苑——”他緩緩道:“你們就各自散了罷,不必回來了。”
這話的意思,只要死士護送他平安回到郡王府,身上蠱毒已解,便是自由身,從此後不再是他宿漣將軍麾下死士,可做個尋常的平凡人了,歷朝歷代死士少有全身而退的好下場,這已是莫大的恩賜,死士卻笑了下,那笑裡充斥著諷刺。
誰不知道宿漣將軍為陵苑拼死拼活了半輩子,卻被不長進的國君逼著活生生弒主,國君死了,他是國君堂弟,長公主嫡長子,按理說就是即位也沒有人說得出半個不字來,誰知節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