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綾,一張繡墩翻倒在地,沈約見狀駭了一跳,暗道這丫頭不愧是怡情閣出身,林老狐狸的嫡傳子弟,這做戲的本事連他都自愧不如。
此時床邊站著的一個丫鬟突然伏地跪倒,大聲哭道:“少爺,范家仗著皇上聖眷便背信棄義,小姐不堪受辱憤而自盡,沈家雖然沒落,也不能容人如此欺凌,少爺,你可得替我們做主啊!”這番話吼得是悲涼哀慼傷痛欲絕,最妙的是嗓門夠大,院子外頭的街坊鄰居只怕沒一個聽不見的。沈約暗道這小東西倒機靈,正待叫她抬起頭來,那丫鬟按在地上的右手中指和無名指忽地快速開合一下,沈約心中一動,再瞧她頸後露出的肌膚瑩白粉嫩,右耳垂一顆細痣,不正是好久不見的葡萄?
若不是還憂心著任暉那頭,沈約幾欲笑出聲來,趕緊強行忍住笑意,慘聲長嘆,黯然輕斥道:“仔細了說話,聖眷這種東西也是你能亂說的?還不掌嘴!”葡萄直起上身,給了自己兩個嘴巴,力道還真不輕,一臉的忠心護主,“少爺,你若不替小姐做主,我們姐妹幾個就去應天府門口擊鼓鳴冤!我們要寫血書,範少爺始亂終棄迫殺民女,不配娶公主!”沈約此時已知林士明用意,故意大聲喝道:“胡鬧!你怎地不直接去柳枝兒衚衕敲賀府尹的門呢?!”範勤離任後,繼任越春府尹的是大學士賀渚的內侄,原本的賀函衷。這賀韓衷卻是個魯直漢子,與自家堂叔一向不合,每每與廖範一脈作對,豈不正是個三邊不靠的可用之人?
那葡萄最是個知情識趣的人兒,當即狠狠兒磕了兩個頭奪門而出,沈約作勢要攔,卻哪裡攔得住?“還不快追?鬧出事情來可怎麼是好?”沈約一跺腳,幾個丫鬟連忙提著裙子奔出去,其笨手笨腳之處卻是我見猶急,看樣子是決計追不上了。床邊晴弓正含著淚給盟鷗搓手搓腳,沈約一聲輕嘆,心生憐惜,走到床邊一掌拍上盟鷗百會穴。“噗”地一聲,盟鷗噴了一口濁氣出來,咳嗽著醒了,顯見已然無事。“盟鷗!你嚇死我了!”晴弓一把抱住她,已然哭出聲來。沈約見戲也演過了,正想打道回府,一邊兒林蓬忽然扯了下他袖子,將他拽出門去。沈約不明其理,但也不疑有他,任由他拉了出去。
林蓬一貫的輕鬆神色消失無蹤,面色鐵青,咬牙切齒道:“是你設計的這個局!盟鷗根本就沒自盡!”沈約心中大驚,面上卻不動聲色,“這話怎麼說?”林蓬神情大慟,揪著沈約衣襟,悽然一笑,道:“因為我娘就是上吊自盡的!”沈約一窒,正當他考慮間,林蓬卻忿然道:“我早該知道了,希誠礙了你的路,你要除掉他,這是陰謀、陰謀!不行,我要告訴希誠,我要稟報聖上──”
“你不會的。”沈約的語氣不容置疑,“你為範希誠打抱不平,卻想沒想過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當寶生在殿上為任暉擋駕,當我們兄弟幾個守在任暉床前的時候,他在幹什麼?在打他自己的小算盤,在想著怎麼才能更好地出風頭,在準備他風光無限的大婚!你為這樣的人跟我翻臉,值得嗎?這樣的人,又配得上成為駙馬嗎?”
“的確。”林蓬深吸一口氣,努力平息下來,“的確,希誠是有些毛病,我也對他很不滿,但是這不代表你就有權利陰謀構陷他。更何況──”
“安仁,你想要的究竟是替天行道,還是工部的主導權?有很多事情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不想明說,不想把大家的關係搞得??不可收拾。沒錯,事急從權,任暉受傷了,受不得冷,不把病人放在南廂房我能理解,可有哪家用主屋招待病人?你身邊的人個個都有功夫,那個叫一寧的竟然還精通易容術!甚至你自己!你瞞著我們你讀書習武的事情我不怪你,每個人總有些難言之隱,可易容術,你學那等下五門的奇技淫巧來作甚?你猜我昨晚回家給父親請安時看到了什麼?糧草和攻城器械的調動令!一個御史中丞怎麼能接觸到這種東西?你到底脅迫我爹做了什麼?”林蓬越說越是激動,正待滔滔不絕地說下去,沈約打斷了他,“你知不知道,我可以一掌打暈你直到事情都塵埃落定?”
林蓬一怔,“我知──”“我也可以派人把你送出京,隨便哪座深山老林,連晴弓一塊兒給你送去,等到風平浪靜了再接你回來。”沈約又一次打斷了他,“無知是福,海路,我一直很欣賞你,也希望你有個平靜的生活,我本來一直是這麼打算的。你父親也是。”“什麼?我爹──”沈約不待他說完便又開口,“是,從頭到尾,你爹都參與了。胡說?不可置信?羅織構陷?不錯,這種事我的確經常做,可惜策劃陰謀的通常都不是我,而是你可敬的父親大人。”
沈約笑得冷酷,“回家吧,仔細地尋找,認真地看,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