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一回是隨考隨判,先由考官們選出一半上文,隨後便是當眾品評。不消一刻,所有答卷都已選了出來。
黎治坤望了眼坐在下面的考生,當真是表情各異,心中自是有了底,然後拿起一份考卷道:“三十一號考生請來於前。”為防舞弊,試卷上只有考號,而考號也是開考前隨即抽取的。
只見儒生中站起一個高瘦的人來,眼露精光,面帶陰戾,他走於臺前,恭敬揖道:“學生華西省別澤臺雲騫,見過諸位大人。”
黎治坤點點頭道:“把你的答案念給在場的聽聽吧。”
那人依言接過答卷,對著臺下眾生道:“在下才疏學淺,各位見笑了。”言語間雖是謙恭之詞,表情卻依舊是狂傲,他仰首誦道:
駕鶴西歸火焰山,
騰雲東覆夕江畔。
莫道天下安來易,
一劍清平一見歡。
精短工整,也妥帖題意,其中更包涵了覃國從火焰山至夕江的遼闊版圖,後尾兩句亦感嘆太平不易,符合當今民願,而且呼應前文駕鶴西歸騰雲東覆,實為暗贊先主龍越金戈鐵馬鞠躬盡瘁以衛我大好河山,席上眾考官連連點頭,此子確實聰明。但是黎治坤卻是笑道:“差強人意。”
雲騫向來自負,哪怕丁點瑕疵對他而言也是難以容忍的,面上不禁有些青白,卻也只得忿忿行禮乖乖退下。
隨後黎治坤又喚道:“第六十號考生請於臺上來。”
一個面相年輕但身材已顯富態的考生走上前來:“學生史至和,承蒙傅贏老師教導,謙恭為念,不敢搬弄人前。”
傅贏乃前朝大學士,文動天下,痴於教學,曾被御賜‘天下師表’的稱號。黎治坤暗笑那老東西何時懂過謙恭!這般急著表露身份來歷,你倒是得他的真傳啊。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道:“原是傅老高徒啊,只是這當眾品評是考場規矩,公平較量,絕無搬弄之嫌。若你實在不願本官亦不強求,只是這分數可能就大打折扣了。”
對方果然假意唯諾一陣,便開口讀道:
烏炭疊如嶺,鱗次置爐中。
烈火焚身衝,青煙繞爐生。
日月熔於範,江河淬於鋒。
十年鑄一劍,萬世得清寧。
“妙啊妙啊,原是講的鑄劍……”一詩吟畢,席上幾人皆是相顧稱讚,臺下學生和人群也多是驚歎。那烏碳櫛比如崇山峻嶺,烈煙沖天便是熔爐的過程,兩江倒乾坤一劍劃清平也可理解為最後淬火得劍。立意新穎,臨摹生動,遣詞造句也比雲騫更勝一籌,史至和也有些喜不自勝“能在短短三炷香之內得出如此佳句,不愧是傅老的高徒!”席上的御史章子良不禁讚道。
黎治坤斜他一眼心中暗道:莫以為我不知你與傅老狐狸的交情……隨後笑道:“果然不凡,不過本官可問你,這‘崇嶺左路橫’的‘左’字如何在你詩中解釋?另外將‘兩江倒乾坤’釋為‘淬火’是不是有些牽強?”
一針見血,一劍封喉。
史至和登時答不出來,這兩點確實是致命傷。黎治坤見目的達到也不與他為難,便道:“不過卻是佳句不假,你且先下去休息,還有下題。”
眾生見史至和麵無血色的踉蹌下臺心裡都是一緊,接下來被傳喚的全都表現得如履薄冰,席上的副考官們也小心翼翼不敢再造次。但之後上臺來的考生對於那迷題各有見解,雖無大紕漏卻也無出彩之處,好在是開放試題,並無標準答案,只看造詣何如,然而下面的觀眾卻漸漸失了興致,開始聒噪起來。
“九十六號。”黎治坤本是有些乏了,但看到這篇答卷便稍稍來了精神。
考場中央有人應聲上前,端的是英朗挺拔之姿靈秀俊逸之貌,嘴角明快的笑容更顯出幾分坦誠可愛來,只見他輕躍臺上,施然行禮,口中道:“學生侯溫遠,群舜省鹽蓬鄉人士,敢請大人指點。”
第八十二章 初試二回
“不必多禮。”將考卷遞給他,黎治坤眼睛卻是看著監考席上,果然表情有異,不知侯天鈞給了你們多少好處。
臺下人群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這侯溫遠乃當朝太尉侯天鈞玄子,是個集漫天恩寵於一身的少爺,這次科考不知有多少人押賭在他身上,畢竟是太尉之子,再怎樣黎治坤都會給個面子,說不準早暗定了他解元……任下面眾說紛紜,侯溫遠目不斜視朗聲吟道:
西洞庭,東崇嶺,赤壁絕峭在當中。
一代梟雄氣蓋世,不勝疾火卷天紅。
天也紅,水也紅。
風雲轉,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