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夢。三年來,經常做這樣的夢,怎的稍喝了酒就糊塗了呢?
他,不會在的……
“為月……”
猛地一滯,這,不是夢。身後的腳步聲輕緩而來。
“你不想,轉身看看我嗎?”
話音未落,已有一手落到自己肩頭,為月渾身都在抖,亦不敢回頭。這不是夢嗎?不是喝醉了的恍惚嗎?
倏地回頭,對上那幽深的眸子。
月光下,那人戴著半面遮眼的面具,真切的站在自己面前。為月似是被那聲音攝去了魂魄,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人,怔怔地……
徐徐起手,面具輕卸,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自己眼前,卻是一片接天蓮葉無窮碧的菡萏,燦爛的搖曳著……
氤氳一片,模糊了視野。
抬手輕輕撫上那日思夜想的俊美容顏,觸感溫熱,是真的……真真切切存在的他啊……那人也抬起右手搭上為月撫過來的手,闔眼感受,氣息吞吐。
終地控制不住,淚,如泉湧,一點一點打溼月光灑落的大地,埋沒其中。
劉螢,劉螢,可真是你?
身子一沉,落入那溫暖繾綣的懷抱,俯在其身前,年輕的帝王悶聲流淚。
一拳、一拳,落到那厚實的胸膛上……卻是無話,那人便輕笑著受了,垂首,亦將頭埋在為月的肩頸中,喃喃道:“為月……我回來了……”言罷,竟也不能自已的淚落,滴滴落在為月肩頸,化作無盡的思戀……
不是醉了,不是睡了,不是迷了,是真的,真的……
抖動的雙肩被劉螢緊緊地擁抱著,無可自抑的抖著,卻是死命的抓著眼前人的衣襟,不肯放手,怕是一放手,再也不見。
“劉螢……”為月哽咽,欲說話,卻又有淚湧,好不容易控制住,“劉螢……”卻終只能叫出他的名字,再也說不出其他……
“我在,我在,為月,是我,我回來了。”劉螢右手臂緊緊的裹住為月,急急安慰著。
忽的,為月推開劉螢,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從頭到腰摸了一遍他,然後收回雙手,怔怔地看著自己握了拳,張開,握拳,如此來回幾番,再抬眼凝著眼前的人,才真真實實確定了他的存在。
又被一臂膀攬入懷,劉螢下頜抵在他的額際,輕輕摩擦道:“可曾想我?”
為月靠在他胸前,貪婪的吮吸著他身上的氣息,緊緊的抓著他,生怕他再次如煙塵般消散,悶道:“不曾忘記。”
“可曾日日憂心?”
“輾轉難眠而已。”
為月答畢,雙臂環住劉螢,緊緊一擁,卻不想惹得劉螢一聲沉沉的嗚咽。為月立刻放開劉螢,急急問道:“你怎麼了?”
劉螢卻不放開他,一臂緊緊抱著他,笑笑道:“無礙。”
為月霎時間感到不對勁,從剛剛開始,劉螢一直只用右臂擁抱自己,僅此一臂,不曾抬起另一臂。
“你左臂……”為月掙開劉螢的懷抱,伸手就要去觸碰。
劉螢卻一躲,悄悄將左臂隱藏在身後,笑道:“不妨事的,你別擔心。”
看著他流轉的笑容,為月才想起來,這個人曾經是被埋在煙塵之下的,這個人,三年來應該吃了很多苦吧?這個人,若能平安回來,毫髮無傷,誰能信?
他面色一凜道:“劉螢!你莫要騙我,你到底怎麼了?”
劉螢見為月急了,反倒一慌,緩緩挪出左臂,徐徐抬起,再抬起,再……卻停滯在及腰的高度,不再往上抬了。不及為月答話,他便放下左臂道:“不是大事,不過是抬不起來了而已……”
“你……”為月面色一黯,“什麼叫不是大事?什麼叫不過?什麼叫而已?傷成這樣,為什麼不找人給你看看,我去找太醫……”
為月轉身欲走,卻被劉螢一把抓了回來,擁在懷裡,輕咬耳垂:“別,別,真的沒事,都三年了,習慣了……”
懷中人輕輕顫抖。
“劉螢……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想道歉。為什麼道歉?說不清楚,就是莫名其妙的愁緒,莫名其妙的想跟他說抱歉。
“不對,不是這三個字,我要的,不是這三個字……”劉螢夢囈般在耳邊低語。為月臉猛地一紅,別過頭去。
夜幕沉沉,銀漢玉盤,一闕明月千斛水,萬光低垂映人眼。
“劉螢……”
秋來月夜,雲載清風。
“我亦愛你,此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