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懷寧面前,聖上總表現像個溺愛麼兒的父親,久了靖凌便忘了,那張風塵歷練
的親切面貌下,藏著怎般的手腕利刃。
當年弒兄篡位、鐵血整治天下的霸主,骨子裡,能有多少可親與人?
「聖上現下雖對咱們宮家格外開恩,但,誰也不曉得明日會發生什麼事。」帶著
些自嘲,宮雲凌緩緩道,似已心死。「若真有明日。」
「……」
「對不住……」宮雲凌肩膀微微顫動,「爹原先……不想……把你牽扯進來的。」
喑啞聲音,聽來竟帶了些哽咽。
靖凌緊咬著牙低首不忍看,一顆心不禁擰痛泛疼。
宮雲凌咳了好幾聲緩了緩情緒,「……當年,你不聽爹話與七殿下交好……自那
時開始,爹就曉得,會有那麼一日,你會被逼著決定……決定站在何方。」
「……」
「那時你還小,還沒能明瞭,所謂的宮廷爭鬥……並非像爹同你講的那些故事,
聽過便罷……真正踏入這宮廷,每個人都僅是隻棋,不管願或不願,在操弄策謀的人
手中,不過都只是棋步……行棋的人,未必會在意你感受。」
「棋子便是棋子,棋子不會有情緒感受。」
宮雲凌停頓了會,似在等靖凌說些什麼,好半晌才接著說:「既認定了七殿下,
爹不要你在親情大義間為難,爹……不要宮家成為你的負累。」
「……」
「或許你會覺得爹太自以為是……只是,爹也只能這般……儘量別讓你成為有心
人利用的棋步。」
「……」
「……爹不是……真要同你斷絕關係,只是不想牽累你。」將臉埋入掌中,宮雲
凌全身微微顫抖。
記憶中,父親不曾在人面前這般軟弱,就連孃親逝世之時,他也不曾看見父親在
人前落淚。如今,父親卻背對著他哭得老淚縱橫。許多複雜情感哽在咽喉,張了張口,
靖凌終是艱難喊出一聲:「爹……」
肩膀停止顫動,宮雲凌緩緩拿開手,深深吸了好幾口氣,一聲喑嗚後再重重覆上。
「……爹……原以為,再沒機會聽你這般喚我。」
瞧不見宮雲凌面容,靖凌努力回想那張臉上或許會出現的表情,卻怎麼樣也想不
起。眼前似乎,模糊一片。
《皇七子》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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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大人,還請這邊請。」
隔日一早,大理寺竇大人命人領著靖凌前來審訊。沒有威逼動刑,僅是平穩問訊。
口氣甚是有些客氣恭謹,讓靖凌有些摸不著頭緒。
竇大人問了些有關劉宣的事,有關宮家販私鹽的事,好似也知道無法自靖凌口中
問得什麼,便命人沏壺茶備些糕點,要靖凌別拘謹同他坐坐。
靖凌只覺一頭霧水。靖凌曾聽道這竇大人行事嚴謹作風狠辣,原以為又免不一頓
皮肉疼,卻沒想到是這般情況。
竇大人瞧他一臉不解,討好地笑笑:「宮大人您怎麼說,也還是七殿下跟前的紅
人。而小的呢,可不想得罪七殿下。」
「畢竟,得罪七殿下等同得罪太子。小的擔不起。」
聽竇大人這般誠實,靖凌頓覺好笑:「那得罪四殿下就沒關係了?」
「若真可選的話,小的當然也不想得罪四殿下。」竇大人攤開烏骨折扇扇了扇,
掩住嘴低聲道:「大殿下要小的與您說,他定會將您弄出牢獄。」
突然聽得這話,靖凌愣了愣,回過神來只見竇大人已收起烏骨扇,無事一般起身,
「順王如今可是如日中天,鬼見鬼愁,深怕被揪住了什麼把柄成了下一個宮家劉家。
就連他底下順王派的也是各個提心吊膽,受驚的兔子似的。」
推開窗,伸手逗了逗懸在窗邊的籠中鳥,悠閒地道:「只是呢,再怎麼說目前大
殿下還是未來的正主子,聖上雖將宮家劉家的事交給順王,但總說實權仍還在大殿下
這執政王手上。」
靖凌努力回想陽焰與他的書卷,卻怎麼也想不起竇大人與陽焰有何關係。興許與
其他人一般。陽焰對他的信任,有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