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寒生看了,嘿嘿笑起來,道:“祖望,一直忘記和你說。我把你的畫Mail到那家銀河出版社去了。”
周祖望呆了呆,問,『怎麼不告訴我?』
狄寒生笑:“開始是寄著好玩的,沒當回事,我自己都忘了。沒想到真的有迴音。”
周祖望兀自奇怪,『即使採用,也都是要修稿的,為什麼直接就』
狄寒生趕緊說:“是啊,多麼霸道,不經畫者同意就這麼做了。大概這種出版社比較牛氣,不擔心作者不肯。”
他唏噓的是把周祖望原畫修改拼接並做上背景的事,對採納了稿子的出版社憤憤不平,抨擊之為霸權主義。
周祖望卻不似這刁民一般難伺候。他先是難以置信,而後反覆察看。
最後,臉上一直以來的陰霾忽然一掃而空。原先籠罩在身上的晦暗之氣煙消雲散,整個人都光亮起來。
他說,『謝謝你,寒生』
狄寒生怪不好意思的,說:“幹嗎謝我。”
『如果你沒有幫我寄,我自己是永遠也不會寄出去的。』自然,也不會得到肯定。
雖然只是微弱的肯定。但有比沒有好。好許多。
周祖望四歲開始學國畫,後來改行學西洋畫。他的父母在他厭煩逃避時傾力栽培,但當他真的全心投入時,卻對他說:祖望,好好讀書考大學吧,不要做畫家夢了。不是每個人都有天賦的。
周祖望知道他父母言行為什麼前後矛盾。
其實只是因為小的時候大部分小朋友都學一門才藝;長大以後大家都為了升學而嘔心瀝血苦讀。
只有狄寒生對他說:“天賦這東西,不過是愛好──某件事,某個人能一天八小時幹足,如此迴圈往復一個月也不覺得辛苦。”
當時周祖望笑著打岔說:“那我們一天睡足八小時,整十幾年都嫌少不嫌多,是不是說明我們在睡覺方面非常有天賦?”
狄寒生一本正經道:“‘天賦’者,上天賦與耳,人天生要睡覺休息,自然是有天賦的。”
說罷兩人哈哈大笑,轉頭又談論其他的事情去了。
周祖望小時候從六歲到十四歲,苦學八年,功底紮實。技巧方面已經沒有太多問題。雖然拋荒了這許多年,但經過一段時間的暖手,現在水準已經基本回復。
和出版社聯絡,並寄出自己的其他作品以後,很快得到回應。令周祖望意外的是,竟然是約稿。
對方希望他能簽到這個出版社,長期為之工作。
他自認為只是還過得去。但天下畫手何其多,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最多也就是一般的水平。何德何能,怎麼就這樣順利?
狄寒生卻不似他想這麼多,在旁邊搖旗吶喊助威道:“這種事也是講運氣的。你前面走黴運夠久了,現在也該時來運轉啦!讓我們去慶祝吧!吃飯吃飯!”
周祖望聞言,不爽道,『雖然這是事實,但我們熟歸熟,說話一樣要講技巧。你就不能讚我藝壓群雄所以一枝獨秀麼?』
狄寒生故意問他:“如果運氣耗盡,到時候篇篇退稿呢?”
周祖望趾高氣昂回答『梵高生前誰認識他是梵高?』過了一會兒,又懇切地說,『寒生,過去是我錯了。你說的對,人總有倒黴的時候。埋怨是沒有用的。只要肯努力,總會有轉機。不見得是我特別優秀,但既然有機會,就更應該抓住它。』
狄寒生背地裡幾乎落下淚來。
聽聽,這是什麼時候的周祖望會說的話?
自問自答:
這是中學和大學時候的。
那個時候他雖然沈默,卻是極度自信的沈默。他只有自己一個朋友。他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有的時候,不過是一個結打不開而已。
天氣開始慢慢的回暖。
周祖望工作日漸輕鬆。自從他把所有其他閒雜人等推卸到他身上的責任統統婉拒以後,每天工作時間壓縮到只剩半天。其他時間,便可以用來做點自己喜歡的事。
自己上班摸魚非但沒有引來其他人的非難,反而與那些打毛線看報紙喝茶聊天的人更顯融洽。原本那些臨時工也討厭他,覺得他這麼積極努力,無非是為了討好別人,好在一年期滿以後轉正,謀取長期職位。現在看他鬆懈,終於可以不用為了不被他比下去而日做夜做。
而拒絕幫別人做事的後果,似乎也不嚴重。對方在一兩次拒絕之後便識相地不再提起。背後說什麼,他管不了。只要見面點頭微笑,其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