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剝了瓣橙子遞到我面前,我伸手接過。
“沒想到Kei那小子居然真的有兒子,我早就覺得他不簡單。”他點了根菸,絲絲煙霧在他的指間和鬍子間散開——他的鬍子把嘴都蓋住了。
我在心裡暗笑——好!我就喜歡這句!!
“那受傷的人是誰?”他問我。
現在才想到問啊!我翻了個白眼,抹了抹沾了澄汁的手,端起涼得差不多的紅茶咖啡。
“我哥哥,親哥哥。”
“咳咳咳……!!”
一陣震天響的咳嗽聲響起,我用杯子遮住壞笑的嘴,看他被自己的煙嗆得咳嗽不已。
“怎麼可能!”他緩過氣大叫,“他和Kei看起來差不多年紀!!”
“小孩子是不可以戲弄大人的。”他板起臉,可我並不害怕。
“我並沒有胡說,信士是我哥哥,比我大十歲。”我拿起巧克力藍莓蛋糕。
“那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信士的確是我哥哥,可我沒說Kei就是我爸爸呀。”
看他僵硬的臉,我爽到整個嘴裡塞進了蛋糕後還在笑——誰讓你老笑我是小孩子?我用最快的速度消滅完了桌上的餐點,在他反悔之前。
“小混球……”他笑了,伸出大手猛揉我的頭髮,“居然還真被你給耍了!”
老實說,我一直很羨慕他的這份樂天。在這個都市裡,我實在找不出讓自己如此樂觀的理由。這裡是貧窮與富裕,不甘與不公的聚集地,極端地分化使“中庸”這兩個字不知何年何月被扔進了呱窪國。我坐在那把椅子上,等待信士的甦醒。燈光在我眼前搖晃著我的影子,看得昏昏欲睡時,醫生從裡面出來了。
這個沒有執照的醫生說信士現在的預後不太好,最好送往大醫院去治療。我的心本來並沒有抱多大的期望,但是聽到這個訊息時,我的身體還是微微一顫。
毫無來由。
我看了一眼Kei,他也蹙起了雙眉。
“他需要的是截肢。右腿開放性粉碎性骨折,沒有及時處理,組織已經壞死了。”醫生脫下他沾著血的手套,“我能做的只有幫他維持現狀而不惡化,但他需要的是更好的醫療措施,如果你不希望他死的話。”
截肢……我霎時一陣天昏地暗,幸而有那把椅子的存在。胃裡一揪,有種想把剛才吃下去的東西全吐出來的衝動。
大醫院……我們哪裡有能力去住大醫院?
“非得截掉不可麼?”Kei問。
“如果從救護病人的角度來說——是的。”醫生如實回答,“抱歉我只能做到這一步。”
他說了句抱歉就離去了,在我耳中,這句道歉彷彿是在嘲諷我們的無力,嘲諷我們只有在這裡等待信士的死亡,因為我們沒錢。在Mallarpa這個金錢都市裡,沒錢等於“無能”與“殘疾”。
老闆送他的朋友下樓,就剩我和Kei兩個人。他靠在暗角里,我看不到他的臉,燈還在我們頭頂被老舊的暖風機吹得搖頭晃腦,光影間Kei的身影彷彿也在搖擺不定。
我們就這樣彼此沉默著,聽破機器發出的呻吟聲,鐵鏽摩擦的聲音雖然輕微,可偏偏此刻一片寂靜,它聽來分外刺耳。
誰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我唯一感到的就是對自己那刻——開啟逃生之門時的怯懦的憎惡,如果能回到那時,我一定會一拳把哪個膽小鬼揍回去!
可這不可能,信士的腿已經斷了!
為了我!!
“Syou……”Kei在沉默中開了口,聲音在攪動光影的人造暖風中聽來似帶著一撕顫抖。
“很抱歉……Syou……我被告之家裡著火衝過來……已經晚了……要是早一點……”
我一愣,看向躲在暗角里的Kei。一個人,小小地縮在那裡。霎時,我第一次覺得Kei是那麼無助,嚅嚅地向我道歉。道歉?
“這不是Kei的錯!”我大聲反駁,為什麼他總愛把錯往自己身上攬,就和以前一樣!我和稻喜吵架,也是他先對我道歉!他有什麼理由要道歉?
罪魁禍首是我!
是我害死了稻喜,是我害慘了信士,為什麼他還要增加我的負罪感?
那刻梗在胸口的情感一時找不到突破口,全從嘴中漏了出來,我不知道當時為什麼要對Kei說那些話,或許也是說給我自己聽,我咒罵著自己。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可道歉卻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