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遇上俞浩波?什麼意思?
難道那一年和俞浩波的相遇,不是偶然?
方容的聲音,打斷了簡常廷的思考。他蒼老的嗓音裡,充滿了怒氣:“俞浩波那小子,簡直死有餘辜!當年那樣糟蹋音榕,我忍了,後來又來糟蹋簡常廷!程子男這孩子倒是有些本事,幫我出了這口惡氣!”
“老爺子,別生氣嘛。”程伯男的語氣,還是那樣的漫不經心,簡常廷看不見他的臉,更不知道他此時的表情,但他在聽見下一句話的時候,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當年程子男可沒少為這事兒和俞浩波找茬。方音榕死後,他當時就發誓一定要除掉那隻蟑螂。只可惜啊……算來算去,卻算漏了簡常廷這麼一個人。嘖,我也見過那孩子,長得倒是越發的像您,我後來就想啊,若方音榕現在還在,也一定是他這個模樣吧?”
“恩,兩個孩子……長得……很像。”方容哽咽道,“只可惜,我只能在他睡著的時候,看看他,那雙黑色的眼睛,一定很像我的愛人。”
他的愛人,也有著一雙清亮的雙眸,雖不是他那樣的黑色,但那種溫柔的琥珀色,卻每每都能撫平他的焦躁與不安。
只可惜,難產死在了手術臺上,那雙輕輕合上的雙眸,也再沒能留戀的看他一眼。
是了,方容他想起來了。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他深受打擊,神情恍惚間的疏漏,才讓那些人販子有機可趁,偷走了剛剛生下來的簡常廷。
可憐的孩子,才被偷走,卻又被拋棄,他究竟經歷了什麼樣的生活?
“我真後悔,若當初看清楚是這孩子,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們下這種狠手啊……你不知道,當他躺在我的手術檯上,我的手術檯……”
話,說不下去了。方容每想起那一刻,都是一種刻骨的恐懼與哀傷。
即使相貌變了,血緣也還在,即使什麼都不能證明,他骨子裡流淌著的血液,和那種極為罕見的遺傳病,也不會讓他輕易認錯。
曾為了愛人,傾其一生致力藥學與醫學,也沒能救回自己的妻子與長子。這個從小就被人偷了去的孩子,難道也要走上同樣的老路?
還是因為他。
一旦身體受損,便像一塊脆弱的玻璃那樣,無限制的壞下去。當年的方音榕,就是因為俞浩波,才落得最後死亡的下場。
而如今,這一個卻是毀在了自己的手上。
因為心裡愧疚,才一直不敢露面,也因為心裡愧疚,他才一直希望能夠見一見簡常廷,親口說一句“抱歉”。
抱歉當年即使知道了他被偷走,也一直沒有去尋找。
抱歉當年對他心有怨念,聽之任之的同時,心裡也悄悄的希望他就這麼冷清的死掉。
做了那麼多的孽,有了不該有的想法,最後報應來得太快,還是應在了自己的身上。
方容這麼多年心上的壓力,一時間全部襲來,打得他措手不及。
容顏更老,他想,大概自己的生涯,也要就此結束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程伯男不知他此刻心裡的種種想法,還在徒勞的安慰著,“俞浩波就是知道他和您的關係,才故意派他去的,猜準了您不會傷了他,誰知道後面,會生出這麼多的變故?不過話說回來方伯伯,您真打算把醫院留給我弟弟?”
“唉,他們年輕人的時代了。”方容似乎有些疲憊,“我答應過他,只要他對簡常廷好,我就把手裡的全部東西都給他。更何況我的兩個兒子,一個死了,另一個也快死了,我總不能將這麼大的產業,帶進墳墓。……罷了罷了,給他吧,到底也算是我方家半個人,給他,我相信會更好啊……”
……
“大哥,那簡常廷,不要命了?”抬頭向上看去,簡常廷危險的掛在空中,脆弱的就像是一根隨風飄動的蜘蛛絲。
站在這個死角處,既可以盯著對方不出事,那一心爬牆的簡常廷,也發現不了他們。
那人用手在眼睛上方搭了一個涼棚一樣的形狀:“就這身體,上去萬一摔下來,我們不就慘了?”
“不會。”那個被叫做大哥的,咬了一口手裡的東西,“聽說那小子以前很強,還打死過我們的一個兄弟,哪那麼容易死?大程先生既然讓我們看著,就是知道他死不了。”
“可是可是……”那個人似乎還有些猶豫,“萬一出事了咱也吃不了兜子走啊,那小程先生,可比大程先生恐怖多了……不行,我得去告訴先生去……”說完,他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