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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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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抽,”他坐在我身畔,哈欠連天說,“你教我。”

我脫下外套替給他:“陸明銳。”我想告訴他,他這樣監視我於事無補,每個人學習的方式不同,適合我的方法未必適合他。再這樣下去,我會帶壞他。

“能不能換個親密的稱呼?”他睏意盎然靠著我的肩問。

他披著我的外套,靠在我肩頭的樣子,有點像席颯然。也許他並不像席颯然,但我很想念席颯然。自從收到絕交信之後,我有兩個月沒收到席颯然的來信了。

“你不但抽菸,”他好像發現了大秘密,笑著說,“而且還有女朋友。”

“沒有。”我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就像從窗縫擠進來的夜風,在臺階上低低徘徊。

“別這麼警惕……別把我想的太壞,我不會告訴老師。”

我不知道他是指抽菸,還是指女朋友。這和他完全沒有關係。他在招人煩,在多管閒事,已經背離了他來學習、來追求更好的學習環境的初衷,我說:“沒有。”

他像是沒聽見我的話:“你一個朋友也沒有,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你怎麼知道,”我打住了話頭。他在靠近我內心凝沉的汙水,我最深重的罪孽。

那晚的交談不歡而散。我把他趕回了他自己的被窩,就像驅逐一個不速之客。第二天夜裡他繼續鍥而不捨爬我的上鋪。我說:“你這樣,讓同學們看了,像什麼樣子。”

我的意圖是,煽動室友嘲笑他,制止他。室友卻說:“室長,你就當我們不存在。”

當著不存在的室友,陸明銳再一次成功登陸我的床。我翻過身,就當陸明銳不存在。然而我的後背告訴我,他就那裡,小心翼翼地蜷著,爭取一點被褥,和一點領地。

陸明銳是個健談的人,室友們都喜歡他,抬舉他。他的到來,使我們原本死氣沉沉的寢室,增加了臥談會這個熄燈後的娛樂專案。他講毛蔣,講牛頓的上帝,講亞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學,甚至講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他幸福地窩在我的被窩裡口若懸河,樂趣橫生。我卻在想席颯然,我在想象席颯然依舊和我同城、同校、同寢室,想象他在我的被窩裡,抱著我說,小白……陸明銳為我創造了想象,同時也打擾了我的想象。他在講維特根斯坦?維特根斯坦有句話說的好,對於不可言說之物,務必保持沉默。

次日醒來,陸明銳不見了。就和在這個時間消失的其他室友一樣。這是上課時間,他總算不再纏著我,迴歸正途。我從床墊下翻出席颯然的信,鋪平一張空白的信紙,開始我的大業,我要瞪著這張信紙,直到它寫滿字,或者腦溢血。最終,我沒有腦溢血,它也沒有寫滿字,一個字也沒有。我仰頭看著席颯然的字跡,右手不由自主伸進被窩……我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我厭惡這個念頭,最終什麼也沒做。能把我從這種自我厭惡和苦惱中拯救出來的,唯有繁複的習題。我的枕邊有一摞這樣的考卷、練習冊,上面同樣沒有我寫的字,但我已經看完了,不會比看一本小說更久,它們按照一定規律組合在一起,製造障礙,悄悄地隱藏謎底,或者亮出底牌,讓人去反推、去證明、去排錯,它們簡單是因為它們是有答案的。有些事情,卻沒有答案。

午休時間,陸明銳打來了飯菜。他用的是我的飯盒,我不能倒掉這盒飯再重新去打。我和他沒有深仇大恨,沒有,就像天和地,夏和冬,火與冰。我希望我們界限分明。我一邊吃飯,一邊看室友的課堂筆記,這是我的習慣,一定要一心兩用、一心三用,不然我什麼也幹不了。如果我去上語文課,我必須寫理科題,不然我什麼也聽不進去。如果是數學課,我就會背單詞,不然我根本不明白老師不耐其煩在強調什麼。最好是不上課,節奏由我控制,我就能專心致志。對此,老師和同學都給了我極大的寬容,我腦子不那麼正常,大家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的。

我看完了半學期的化學筆記,陸明銳也洗完了飯盒和衣物。我辨認出陽臺上掛的東西應該是我的,襪子、內褲、外套,應有盡有。那天陽光很好,他站在陽臺上回過頭看我,神情有一點委屈。我放下筆記本看他,他不像席颯然。席颯然從不洗我的東西。席颯然很笨,無論是飯盒,還是衣褲,都洗不乾淨。我一遍又一遍教他怎麼洗,他總是在旁邊笑嘻嘻看著。他連鞋帶都系不穩,我說你鞋帶散了,他會搭著我的肩,自然而然抬腳,維持姿勢等我搞定。

不像席颯然的陸明銳認真地說:“白栩文,我們做朋友吧。”

陸明銳身上有股暖融融的洗衣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