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雪再度反駁,「他老是忘了吃維他命。」
「他常常邊看書邊燙衣服,我有三件襯衫被他燙破了。」
「他老是買一大堆食物,吃不完又放到過期。」
「我說的是衝突!衝突!」每次遇到陳海天和莊雪一搭一唱,梁美莉就忍不住有些抓狂,「例如小雪兒搞外遇被你捉姦在床,或是你們在路上巧遇前任因此大吵一架,不然至少也來個小雪兒徹夜不歸,你暗自垂淚到天明之類的,言情小說或八點檔的必備橋段呀!你們不能這樣平順的過日子,這樣怎麼對得起讀者!」
「為什麼垂淚的是我?」陳海天抬起頭來用眼神訊問,「而且梁美莉你書都沒寫,哪來的讀者?」
「好吧,你就敷衍我吧,我回家看電視。」梁美莉一口氣把咖啡喝光,跳下吧檯椅,準備離開。
「這麼悠閒?不去見見網友談談戀愛?」
「不了,談的心都老了,就這樣過下去吧,以後住你隔壁就好,」梁美莉聳聳肩,把咖啡杯拿進吧檯的水槽放著,「反正老孃現在只是龍套,地位已經淪落到跟賣酒的美奶滋一樣了,就算談了也不會出現在臺面上。」
「什麼叫賣酒的美奶滋?」陳海天狐疑的看著梁美莉,身旁的莊雪卻先笑出來。
「小馬在臉書上抱怨,說他是三明治裡的美奶滋,永遠也不會變成麵包或火腿。」莊雪邊笑邊說,手還不忘持續進行拆箱工作。
陳海天應了一聲表示瞭解。莊雪和梁美莉在網路上串起復雜的人際關係,只有他置身事外,一點也不想靠近。
「我覺得他比較像拜拜用的海綿蛋糕上面那朵粉紅塑膠花,」梁美莉背起包包,推開玻璃門,轉頭對他們說,「對了,他投資的那個gay bar,這個月的兒童餐送米老鼠小玩偶,改天一起去喝個酒吧。」
「gay bar裡賣兒童餐?」陳海天彷佛想從梁美莉的表情看出這件事的真假。
「對,時代在變,gay bar也要變,好啦,先閃,後天又要去俄羅斯,再買娃娃給你。」梁美莉說完揮個手就走了。
這半年的時間裡,梁美莉忙著學習各種商業知識,常在臺灣和俄羅斯飛來飛去,阿明在上海管家裡的分店,五阿哥則是每個月飛上海出差,似乎只有他困守在一間十坪大小的咖啡館裡,每天過著平淡無奇的生活。
可是他心裡清楚,他正往一個遙遠的地方前進,走著一條直直的、沒有盡頭的路,和莊雪一起。
「美莉以後會變成商界強人,然後養我們嗎?」莊雪神情認真的問陳海天。
「不會,」陳海天抽出一張Nina Simone的黑膠,放在唱盤上,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從音箱裡傳出來,「你忘了她老是在說的那句,『生平無大志,樣樣有興趣』,所以等她覺得夠了,就會換工作,她超級想當檳榔西施的。」無以類聚,他的朋友和他都有點相似,不追求世俗定義裡的功成名就,只想在容許的範圍內依本性過日子。
「她只能當西施舌吧?」莊雪說完,突然像小孩子似的拉拉陳海天的袖子,「我們改天去gay bar坐坐吧,有米老鼠小玩偶耶……」
「只有我覺得兒童餐很奇怪嗎?」陳海天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
完成拆箱和上架的工作,已經是下午五點半,等莊雪掃完地,陳海天在門口掛上「暫時外出」的牌子,鎖上玻璃門,兩人一起往巷口走去。
搬完黑膠或生豆後,到巷口吃排骨飯已經成為他們的習慣,那間簡餐店開了三年,陳海天卻一直到和莊雪共同生活後,才在莊雪的推薦下走進店裡。
「有次從你店裡出來準備回臺中時,被香味吸引進去。」莊雪當時拉著他的手,認真向他介紹,「他們的玉米濃湯雖然看起來像夜市牛排附的湯,土土的,可是很好喝,排骨也不錯,炸工比我差一點。」
他半信半疑的走進店裡,喝了一碗樸實無華的玉米濃湯,材料豐富,沒有黏稠的勾芡感,是老闆認真煮出來的湯,他從此成為忠實顧客。
莊雪就是這樣,能在生活周遭中,注意到許多被他忽略的事物。
吃完排骨飯,他們去附近的麵包店買剛出爐的土司,在水果行裡挑撿香氣四溢的蘋果,然後手拉著手準備回家。
巷子裡開始出現下班下課人潮,燈光從各種特色小店的大窗戶透出,灰色的空氣、映著霓虹的樹葉、行人的笑臉、莊雪捲曲亂翹的髮尾、衣服上的米老鼠,每次在這種時刻,他就覺得被一種強烈的幸福感淹沒,這種幸福感自然而和諧的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