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拿到獎盃再燒給你。」
「順便燒個法拉利跟豪宅吧,附金童就好,玉女留給古墓派。」
「沒問題,保證手工精緻,各部位零件健全。」古墓派讓他的氣消了大半。
「喔喔喔記得綁上蝴蝶結一起燒,蝴蝶結的爽度比龜甲縛還夠!」
陳海天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立刻拿起電話打給住在中壢的外公,確定了外公會糊法拉利和豪宅,「要糊個iPod或哈雷機車也沒問題。」外公說。
「姐公,你很跟的上時代喔,」他忍不住笑出來,用蹩腳的客家話說:「阿姆中秋節會回來,姐公你蛋黃酥要多做一點。」
掛上電話,陳海天回到電腦前,看到對方又傳來訊息。
「說真的,屍體妖應該很快會消失,不要太心煩。」訊息如磐石,靜靜沉在螢幕底層,動也不動。話裡的安慰細微到幾乎無法辨識。
「沒有事同學,請問你法拉利要哪個型號?」他收下安慰,繼續露出尖牙和對方撕咬。
第二天,陳海天上站後,發現使用者名單上的屍體妖全部消失無蹤。
他有些意外,又暗自慶幸。一定是武大郎被雷劈了,才大發善心除妖。他在心裡想像一幅天降日光,在山坡上擊中矮個子男人的畫面。
可是他隱隱感覺不對,說不上來,好像聽到微小的齒輪組轉動。或許是這樣的結果太湊巧,因為他連兩百元的發票都沒中過。
算了。他想,就當武大郎洗心革面,大赦四方,總之他以後會乖乖的依正常步驟下站。
他點進站上的信箱,寫了封信給沒有事。
「李夫人掛了,黃平秋掛了,劉玉英正在掛,苦瓜臉還不肯掛。」
第四章
陳海天從來不做建立網路身份上費心,他在彩虹夢待了七年,只有過兩個ID,不像梁美莉。
梁美莉在陳海天的標準中,屬於人格分裂形。用什麼名字認識什麼人,什麼身份說過什麼話,在什麼地方用什麼名字活動,全都分的清清楚楚,運轉自如,永遠不會搞混。
「我喜歡的特點分散不同型別的人身上,我只好用不同身份去認識她們。」梁美莉曾經如此為自己開脫,一邊輪換各個ID,還不忘用跳版改變上站位置,「有時候還是會混亂啦,會忘記哪件衣服才是真正想穿的。」
「你可以不要買那麼多衣服。」
「這是網路時代的人格缺陷啊寶貝,想要被人注視,又想躲起來沒人看見,最後就扭曲了,不過我處理的還算好,」梁美莉智者使用者名單上的ID,「這四個都是我,這個用來裝文藝少女,這個專門在匿名版婊人,這個負責約夜店趴……」
「有病。」他悶哼一聲。
「沒病怎麼當你餿妹。」
「說的也是。」
「你要知道,拉子網路圈很虛偽,大家都愛耍文藝腔,裝氣質裝深度,只是跟你聊發條橘子的不見得知道橘子一斤多少錢,」梁美莉劈哩叭啦罵了一頓,話鋒突然指向陳海天,「哪像你們男人,有洞就六十分。」
「喂……頂多五十分好嗎?」
陳海天知道這這方面,男同志的確比女同志要來的乾脆利落。他也曾和聊得來的網友見面,對彼此都有好感的話,就迅速展開交往,只是一旦穿過文字的表象之後,就會發現時間變得難熬、對方令人乏味,而好感薄弱的撐不過一個月。
幾次過後,他學會把網路的一切留在網路,切斷網路和現實交錯的任何可能,他遺棄用了五年的ID,以及那個ID的人際關係,重新開始。
這是在同志網路遊走的必然階段,過了,就安分了,因為心疲憊了。
註冊新ID時,one已經被使用。失去one的萬,就成了noone,填暱稱時,他直接把noone翻譯成「沒有人」,對他而言,ID好記就好,能用來看文章就好,沒有人發現他最好,他不再花心力去為ID編織血肉。
偶爾窮極無聊時,陳海天會將呼叫器開啟,拿自投羅網的陌生網友來練習會話技巧,但是他小心制控自己的傳出的隻字片語,因為文字和言語一樣有重量。
「寫出來的擲地有聲,說出口的覆水難收。」母親自小就這樣告誡他,「我們那個年代,有書才能讀,有紙筆才能寫,有印刷品才能發表想法,收到的回應都是貨真價實的信件,上面有貼郵票的。」
「知道。」陳海天看過母親床底下那一箱箱的手寫信,有的來自學生,有的來自母親的讀者,真的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