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曉米說著說著,感覺自己有點多話,慢慢住了嘴,不好意思地望向沈嘉文,卻見那個男人嘴角微微翹著,眼神落在桌面某個點上,暖暖的,似乎陷入了某種愉快的回憶。
年曉米聽到自己腦子裡嗡地一聲。
他低下頭,心慌。握著竹筷的手有點發抖。服務員端了一碟水晶皮凍上來,年曉米夾了幾次,滑溜溜的凍子都從竹筷上掉回盤子裡。沈嘉文給淇淇挾了一塊放進小碟裡,回頭見年曉米滿臉通紅地和那塊皮凍較勁,不知怎麼就覺得特別好笑,於是不動聲色看著他。年曉米餘光瞥見沈嘉文看戲的表情,越發緊張,筷子上的軟而富有彈性的水晶凍子跳出去,在桌面上翻了幾翻,噗地落到地上。
年曉米不知所措地望著服務員把東西收拾起來,忽然碟子裡落進一塊沾好醬汁的凍子。沈嘉文把公筷規規矩矩放好,笑眯眯地說:“夾凍子不能太用力。來,嚐嚐看,我從老昌餃子新挖來的師傅,做冷盤很拿手。”
於是年曉米笨拙地端著小碟把皮凍扒拉進嘴裡,真的很好吃,香醋和蒜泥混著一點芝麻油,凍子在舌尖上很快化掉,留下滿嘴的酸而涼的香。
味蕾受到刺激,年曉米很快清醒過來。心裡不再那麼亂套了,伸手又夾了一塊。
菜一道道上,清蒸扇貝,蒜汁燒鹿唇,紅燒鮑魚扣遼參……年曉米舌頭受到刺激,感覺自己慢慢分成了兩個。
吃貨年曉米幸福地往嘴裡塞東西……這輩子估計也就只能吃這一次鹿唇吧,要抓緊……啊,鮑魚和遼參可是大補啊,正好秋冬進補……這個貝好鮮好好吃……
會計年曉米默默地算著這頓飯的成本,開頭的那壺茶應該是普洱,普洱這幾年漲價漲得厲害……皮凍成本不高,可是做起來很費時,人工費應該很可觀把……扇貝好像沒有特別貴,但是在這種店裡賣的話……鹿唇是很稀罕的東西,怎麼估價啊……鮑魚和遼參也好貴……這頓飯如果明碼標價的話不知道我一個月工資夠還是不夠……天啊可千萬別說要我自己付賬……
沈嘉文喝了兩口竹筍靈芝煲羊肚菌,身上有些冒汗。有心讓服務員開空調,但看到兒子似乎是剛剛好的樣子,就算了。於是雙手交叉,抓起羊毛背心的下襬利落地一掀,服務生走上來接過。他隨手扯開了白襯衫最上面的幾粒釦子,挽了袖子,給淇淇舀了一盅雪梨百合甜湯,完全沒注意到對面年曉米瞬間呆滯的神色。
之後的飯年曉米不知道是怎麼吃完的。沈嘉文要送他回去,他支支吾吾地說不用。稀裡糊塗地到家,也不開燈,一頭倒在床上,滿腦子依然是沈嘉文掀掉衣服扯松衣領的樣子。他記得自己看到了那個男人的鎖骨,平整有力,稜角分明。年曉米覺得自己身上又熱又冷,心裡一抽一抽的,難受得發抖。他鑽進被子裡,飽食感很快襲來,墜入混沌的夢境。
夢裡有人緊緊抱著他,沉沉地壓在他身上,身體被擠壓,熱得難受,脖頸上卻落下涼絲絲的吻。年曉米又舒服又難過,心裡的某個地方好像有什麼要鑽出來,疼痛,恐懼,卻也夾著一點酸脹的滿足。呼吸漸漸困難起來,年曉米嗚咽一聲,艱難地掙扎,換來的是更強烈的碾壓和衝撞……最後有什麼炙熱的東西衝出去,他身上一輕,那個人手臂撐起離開他的身體,他茫然地抬眼……
沈嘉文……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章
年曉米一連好幾天工作都不順,好幾筆分錄記錯,被部長罵得一臉血。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處在失重的狀態;輕飄飄的,不著地。沈嘉文的影子像空氣一樣,無孔不入。
晚上根本睡不好,那天的夢境一再在腦海裡反覆。每當年曉米想起自己那日清晨趴在床上,身下一灘溼漉漉的樣子就羞得恨不得一頭撞死。他活了二十幾年,春夢從來都是光怪陸離又模糊不清的男人影子,這是頭一遭夢到一個面孔清晰的人,最糟的是這人還是自己認識的。
睡不著覺的晚上人總是容易想起很多。年曉米想起他高中時第一次發現自己和別人不同的事。那是他的物理老師,一個四十多歲,好脾氣,愛嘮叨的男人。年曉米不是那種聰明的小孩,至少在數理化上不是。說白了,他有點笨。物理什麼的,對他而言就尤其艱難。但他想學醫科,所以硬撐著不肯轉文,花出比別人多幾倍的功夫啃書本。一樣是教理科的,數學老師就很兇,從來就沒給過他好臉色,化學老師則視他如空氣,從不肯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但是那個物理老師一直對他很好,因為年曉米的確很努力。他手把手教他畫受力分析,畫電路圖,喜歡在練習課上湊到年曉米身後看他做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