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日子,蘇毅與楊斐遠回了趟他二人共同的母校,跟學弟們打了次籃球;他們去了幾家以前常去的小吃店和奶茶店,要了曾經最愛的吃食;他們去拜訪了共同的六年級的、已經退休了的班主任——這位班主任還清晰記得蘇毅這個他班裡最出色的學生,而對於晚幾屆的楊斐遠反而記憶模糊了許多。
那日從班主任家裡出來,楊斐遠走著走著,倏然感性起來,口氣認真極了,說:“蘇毅,你真的很好很好,所以,我以後也要對你很好很好。不管以前發生什麼、以後會發生什麼,我們之間的感情永遠永遠不變。”
蘇毅眸中閃過一絲愧疚,然後笑著搭上他的肩膀,“早就說了,我們之間說這些話做什麼。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我們對於彼此都是最獨特的存在,不是嗎?”
蘇毅和楊斐遠之間有著和諧溫暖的關係,而現在,蘇毅需要親手將之打破。清明節,蘇毅陪著喬蔓去給楊斐遠過世的母親掃墓。他看著林立的墓碑,感受著清靜安寧的墓園氛圍,心裡騰出巨大的恐懼來。
少年時與幼年的阿遠在海邊的沙灘上玩沙子,阿遠總喜歡把沙子抓起來緊緊抓住、然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流逝而下。那時候他總是笑著告訴阿遠,要捧著沙子、不能夠緊緊抓住沙子。
他沒有抓著沙子,六年多。那時候他沒有告訴阿遠的就是,要先把沙子抓入手掌心中,然後再捧著才行。而他沒有感悟的是,沒有什麼東西是抓得住的,就像沒有什麼是永恆的、不朽的。
從墓園出來,車上喬蔓沒有跟他講話。兩人靜靜地坐著,沉浸在各自的回憶裡。到了家裡,喬蔓說:“我今天晚上飛倫敦,過段時間再回來,你跟雅珊說一下。”說完,她不想多說什麼,走上了樓去。蘇毅掏出手機,盯著介面許久,最後沒有打出那通電話,而是選擇了簡訊的方式——“再給我一天的時間,就明天”,收件人是羅城。
蘇毅去了公司,坐在辦公室的沙發裡,靠在靠墊上,目光放空。一個小時後他打電話給“拂曉”的負責人,沒有開場白,直接說明今天中午十二點到週日中午十二點這段時間內,咖啡館停止營業,所有人員離開館內。然後,他讓助理去拿了咖啡館的鑰匙。
打完這兩通電話,他的心撲通撲通跳動得厲害。他起身倒了杯礦泉水,決定把計劃重新提前。他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拿著撥出楊斐遠手機號的手機,站立在落地窗前,修長挺拔。他的聲音依舊是雷打不動的溫煦,“喂,阿遠嗎,晚上有事情嗎?”“對啊,我想晚上和你一起喝咖啡。”“就是雅珊做兼職的那家‘拂曉’咖啡館。”“那我就不去接你了,晚上十點不見不散。”……
早晚要來的,躲不開。蘇毅嘆了一口氣。
楊斐遠是踩著新買的腳踏車去“拂曉”的,他好久沒有騎車了,最近幾天才又把這本領撿了回來。他喜歡載著林渠成穿梭在校園裡,他只載過一次,但是那種感覺好極了,就像是在跟全校昭示——林渠成是我楊斐遠的人。
步行街上的店鋪大多已經關門熄火了。上個週末,楊斐遠跟著楊斐瑋和和雨希到H市祭拜了祖墳,順道看望了舅舅一家。舅舅特別提到了蘇毅,說聽說這孩子年紀輕輕的,能耐卻是不小,加上蘇家殷厚的家底,看來近幾年要在商場上掀起狂瀾來,盛世不日就要交到蘇毅手上。楊斐遠不懂這些東西,他只單純地為蘇毅開心,連舅舅都誇讚蘇毅了呢!
他停好車走進電梯,按下三樓,看著亮起的按鍵,心中隱隱地排斥著什麼東西。怎麼回事呢?他不及細想,電梯就抵達三樓了。
咖啡館裡暗暗的,只有櫃檯那裡有燈火。“蘇毅,本大爺我來了。”楊斐遠看著窗邊一桌上的燃著的白色蠟燭,心想,不會是蘇毅要向雅珊求婚找他來撐場面吧?
蘇毅從他身後走出來,端著兩杯咖啡,笑著說:“來早了啊,以前你可都是非要遲到不可的。”他的臉上還是親和溫暖的微笑,眸色如墨。他放下咖啡,喊楊斐遠過來坐,說:“這兩杯摩卡用的是濃厚的印度尼西亞產的蘇門答臘曼特寧為主的綜合咖啡。”
楊斐遠看著咖啡上頭打起的奶油和可可粉,拿起來嗅了嗅,焦糖巧克力的味道香甜。“還點蠟燭啊,”楊斐遠看了看跳動的燭火,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情人約會呢!”他放下咖啡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蘇毅:“我早就不愛喝摩卡了,有橙汁嗎?”
蘇毅站著,俯首看著一臉從容、目光清澈的楊斐遠,轉了個身,走到他對著的座位上。“幾時我連你的喜好也不清楚了。林渠成喜歡喝橙汁,所以你也改喝橙汁了?”他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