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諾啊,”嚴冬棋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你不要,唉,怎麼說呢,我願意照顧你,你姐姐吧,她只是個誘因,我當時答應她可能是因為我愛屋及烏,但是這段時間下來,我覺得咱倆挺投緣的,最起碼我從來都沒有因為答應要照顧你而後悔。”
他的聲音溫柔,語調平和,慢而輕的敘述著:“我打小就想要個弟弟,我媽懷嚴芷那會兒,我天天琢磨著將來有個弟弟能一起玩兒,結果等我知道是個妹妹的時候,那個悲傷的心情,嘖嘖,當時真是哭的嗷嗷的。”
韓以諾輕輕的笑了笑。
“所以你可算是滿足我有個弟弟的夙願了。而且我就是看你順眼,咱倆這才滿打滿算沒幾天兄友弟恭呢吧,要換了別人,我哪能摟著他睡啊,早讓他滾門邊兒蹲著去了。”嚴冬棋輕輕撓了撓他的後腦勺。
“哥,謝謝你。”韓以諾的聲音悶在他胸口,有點聽不清。
嚴冬棋樂了:“你怎麼這麼沒勁呢,我都掏心掏肺了,你還在這謝謝來謝謝去的跟我生分。”
韓以諾把埋在他懷裡的腦袋挪了出來,枕在枕頭上看著他:“哥,其實我姐姐走了之後,我一直都覺得自己的想法特別不是人。雖然她不在了,我也很難過,但是真的是特別解脫。她知道自己生病之後,性格變得很厲害,喜怒無常。我小時候也傻,不會看臉色,所以經常被她罵。
後來她病變得嚴重了,只能一直住在醫院裡,我也就只能陪著她。我每次聽著醫院那些機器的聲音,覺得都快要瘋了,感覺這樣的日子根本沒個頭。可是我看著她那麼難受我也心疼,我就剩她一個親人了。”
嚴冬棋認識韓以諾這些天來,頭一次聽他說這麼多話,一時反應不過來,沒吭聲。
屋子裡沒拉窗簾,外面有光透進來,韓以諾點漆似的眸子裡水霧朦朧。
“哎呦這是怎麼了?你別啊你,”韓以諾就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眼裡盛著淚,嚴冬棋這會兒才定睛看到。
這一看就有點兒扛不住,他一把把韓以諾拉到懷裡,在他背上胡亂的拍著,“你別這麼想,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況且你還是個孩子,有這樣的想法太正常了。你看你姐病的那麼痛苦,心理壓力也大,這一走其實也是解脫,對不對?而且你怎麼就無依無靠小白菜了?你不是還有你哥我呢嗎?”
“你可別哭,你哭的哥心都快碎了。”嚴冬棋長嘆一口氣。
韓以諾把眼睛裡的眼淚全擦在嚴冬棋的睡衣上,然後從他懷裡讓出來:“那我在閣樓裡哭那會兒,你怎麼沒心疼?”
嚴冬棋笑了,抬手把他眼睫下的水漬擦掉:“我心疼啊,我不是還誇你是筒子樓一枝花安慰你來著麼。”
然後韓以諾就笑了。
“年輕人啊,就是有能耐這心情大起大落的。”嚴冬棋把被子往韓以諾那邊抻了抻,給他蓋好,“好了少年,哥哥給你賞的被子,來吧,一起同床共枕眠。”
“我就這麼抱著你睡,可以嗎?”韓以諾說完又往這邊貼了貼。
“我說不行你答應嗎,你抱吧抱吧,就今兒一天啊,可別半夜把我勒成兩段兒了。”嚴冬棋翻了個身平躺著。
韓以諾立馬貼過來,把胳膊搭在他肚子上。
嚴冬棋身上有一股讓人安心的味道,他很快就覺得眼皮子開始打架,然後慢慢的睡著了。
嚴冬棋聽著韓以諾的呼吸漸漸趨於平緩,藉著微光側頭看了看少年的睡顏。韓以諾睡著的時候也很不快樂,皺著眉頭,眼睛下面有不明顯的淡青色。
他微微皺了眉,輕輕把韓以諾的胳膊從身上挪開,然後把被子往他肩上拉了拉。
一聲低沉的嘆息消失在房間的黑暗裡。
韓以諾一覺醒來時,屋裡一片黑暗。
臥室裡的窗簾很厚,雙層的布料密密匝匝的把窗戶外面的光線擋的一乾二淨。
他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條件反射就想開口叫哥,但是及時的把嘴巴閉上了。他坐起來撓撓頭髮,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和兩歲小孩睡醒來不分青紅皂白就“媽”“媽”一通亂叫的行為一樣幼稚。
床頭櫃上的電子錶顯示的是11:02am,韓以諾有點驚訝,他幾乎從來沒有睡過這麼久。
也從沒有這種睜開眼睛之後就有穩定感和歸屬感。
他又仰倒回床上,窩在被子裡滾了兩下順帶睜著眼發了會兒愣,然後慢騰騰的起床,光著腳走到窗邊伸手把簾子拉開來。
陽光湧進來,房間一片明亮,韓以諾眯著眼看了看外面的天氣